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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恩家的祸崇_[美]达希尔·哈米特【完结】(43)

  “我有了也不好说他犯下的罪案一定都是跟她直接相关的,”我提醒他说。“只能说我们所知道的都是跟她直接相关的,其它就不知道了。”

  他笑笑说:

  “你真是不惜动足了脑筋要跟我抬杠啊?”

  我说:

  “而且,这个疯子犯下的罪案所以都跟嘉波莉直接相关,很可能是因为他本人,就是跟嘉波莉直接有关的。”

  菲茨斯蒂芬由着他那双灰色的眼睛又恢复了一副眼皮耷拉的样子,没有接我这个话茬。他噘起了嘴,望着我的房间和嘉波莉的房间之间的那扇紧闭的房门。

  “好吧,”他眼光又落到了我的身上,一边说道。“那么你说的这个跟嘉波莉有密切关系的疯子,他又是谁呢?”

  “跟嘉波莉关系最密切、脑子的毛病也最大的,就是嘉波莉自己。”

  菲茨斯蒂芬站起身来,从这旅馆客房的那头直走到我的跟前——我当时坐在床沿上——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来跟我热烈握手。

  “真有你的,”他说。“你真让我吃惊。晚上出盗汗吗?把舌头伸出来,说一声:‘啊’。”

  “假如……”我刚说了两个字,话就给打断了:通向走廊的房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我就过去开了门。走廊里站着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差不多高矮的瘦削男人,一身黑衣服皱里巴结的。他鼻子上红筋毕露,透气的声音粗重,一对棕色的小眼睛是怯生生的。

  “你认识我的。”他开口就是一副歉疚的口气。

  “对,进来吧。”我就向菲茨斯蒂芬介绍:“这位是汤姆·芬克,以前在圣杯会里给霍尔东当助手的。”

  芬克对我瞅瞅,像是在怪我,然后老大不情愿似的摘下了头上皱巴巴的帽子,走到那头去跟菲茨斯蒂芬握握手。握过了手,又回到我这里,轻得简直像咬耳朵一般,说道:

  “我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是吗?”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手里的帽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我对菲茨斯蒂芬使了个眼色,就跟芬克一块儿走了出去。到了走廊里,我带上房门,收住脚步,说:“我们就在这里说吧。”

  芬克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又伸起一只瘦骨磷峋的手来,拿手背在嘴唇上抹了抹。说出话来,声音还是那样轻得简直像耳语:

  “我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我想这事应该让你知道。”

  “是吗?”

  “事情是关于这个打死了的家伙惠登的。”

  “是吗?”

  “这人……”

  嘉波莉正蜷着身子伏在床上,头对着后床,两脚踩在枕头上。她的睡衣有个肩头破了,褐赤赤的鬈发倒披下来,遮住了前额,头发里闪闪发亮的是她那双时而绿幽幽时而棕褐色的眼睛,看这眼神简直就像一头落入陷阱急得都发了狂的野兽,尖下巴上亮晶晶的是挂下来的涎水。房间里再没有别人了。

  “护士哪儿去了?”我连话都快说不上来了。

  姑娘什么也没说。两道目光饱含惊恐,如痴如狂,只是一个劲儿死死盯着我。

  “快把被子盖好了,”我命令她说。“你想要弄个肺炎的味道尝尝还是怎么着?”

  她一动也不动。我就绕到床前,一只手揭起被子,一只手就伸过去帮她盖,一边说:

  “来,快盖好了。”

  她胸腔深处发出了一个怪声,头一低,锐利的牙齿照准我的手背就是一口,咬得那才叫疼呢。我替她盖好被子,回到自己房里,就抱起着火的床垫使劲往窗外塞出去,到这时候才有人闻声赶来。

  “快去请个医生啊,”我一见来人就喊起来,“大家注意可别进来。”

  走廊里一会儿就满是人了,等到米基·莱恩汉拨开人群挤了进来,我也已经把床垫摆脱掉了。米基吃惊地瞅了瞅那早已不成人样的菲茨斯蒂芬,瞅了瞅我,问了一句:

  “天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那张皮松肉宽的大嘴耷拉下了两只角,看上去很像是咧嘴一笑,只是笑纹是上下颠倒的。

  我舔了舔烧伤的指头,没好气地问:

  “你倒看看这到底像是怎么回事?”

  “甭说是乱子愈闹愈厉害了。”他那张红红的脸上笑纹这才颠倒了过来,正经像个笑了。“这有什么希奇的呢——你一来就没好事。”

  本·罗利进来了。“啧,啧,啧,”他一边往四下里瞧,一边咂舌头。“依你看这是什么名堂?”

  “炸弹呗。”

  “啧,啧,啧。”

  乔治医生一来,就在炸得支离破碎的菲茨斯蒂芬身边赶紧跪下。自上一天嘉波莉从山洞里回来以后,嘉波莉的病就请这位医生给看。这人矮小壮实,中等年纪,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长着浓浓的黑毛,只有嘴唇上、面颊上、下巴上、鼻梁上这四处是舌游导光光的。他一双毛茸茸的手就在菲茨斯蒂芬身上检查起来。

  “芬克这一阵在干啥?”我问米基。

  “可说啥也没干。昨天中午他给放出来以后我就咬住了他的尾巴。他出了拘留所就到卡尼街上的一家旅馆开了个房间。昨天他大半个下午是在公共图书馆,借了报纸合订本查阅姑娘那几宗案子的来龙去脉,从头查起一直查到最近。出来吃了饭就回旅馆,也不能排除他躲过了我的眼睛又从后门溜出去的可能。如果没有溜出去的话,那他就是整夜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因为早上六点就要上岗,所以半夜撤了下来,那时他的房间里灯是灭的。他今天七点多一点露面,吃过早饭,就搭火车到普斯顿,从普斯顿改乘公共汽车到这里,直接就来旅馆指名要找你。收获就是这些。”

  “啊呀我的妈哎!”跪在地下的医生一声惊叫。“这个人没有死呢。”

  我才不信呢。菲茨斯蒂芬右臂炸掉了,右腿也削去了大半条。他的肢体已经完全变了形,根本认不出还剩下的都是些什么了,但是他的面孔还看得出来,已只剩了半面。我就说:

  “外边过道里还有个人呢,脑袋给砸开了花。”

  “喔,那个人问题不大,”医生头也不抬,哝哝着说。“可这个人……哎呀,真是!真是!”

  他爬起身来,就指手划脚指挥开了。看他的神情很是激动。当下就有几个人从走廊上挤了进来。替嘉波莉·科林森当护士的一个叫赫尔曼太太的,也跟着他们一起来了,另外还有个人拿来了一条毯子。他们就把菲茨斯蒂芬抬走了。

  “过道里的那个家伙就是芬克?”罗利问。

  “对。”我就把芬克对我说的都告诉了他,还加了句:“他话还没有说完,爆炸就发生了。”

  “会不会炸弹是针对他的?是为了不让他把话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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