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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器徒然袋—雨_[日]京极夏彦【完结】(84)

  「懂了……?这意思是……?」关口问。

  看来他抱持着无论碰上什么样的对待,都要参加对话的态度。

  我再次感到佩服。

  「嗳,也就是……」

  常信思忖了一会儿。

  看来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事吧。

  「应该说亮顺师父是透过这样的活动,与社会维持连系吗?修行僧很容易与社会脱节。因为都叫出家了,与世俗隔绝是理所当然,而且修行又是个人的事情。若是一心求道,就无暇理会檀家信徒吧。贫僧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想,瞧不起葬式佛教,认为为了招揽信徒而四处奔走的教团愚不可及。不过在箱根山中被迫修行孤高的禅之后,结果贫僧对僧侣的存在方式也起了疑问……不过当时贫僧是另一种想法。毕竟当时的贫僧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啊。」

  「您相当不苟同……是吧?亮泽和尚也这么想吗?」

  「亮泽也不是很赞同的样子。」常信说,「茶会也一样,但亮泽似乎特别厌恶美术品的搜集。亮泽曾经说过,拘泥于物品是蒙昧至极的事情,茶应该用来喝,花应该用来插,书应该用来写,却把它们装饰起来观看,甚至用金钱衡量它们的价值,真是岂有此理……嗳,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将茶道的源头吃茶法带入本邦的就是荣西禅师※,而且茶道之祖村田珠光也是一休禅师※的徒弟。利休※所提倡的和敬清寂,也是反映禅的精神。将装饰于佛器的花插进瓶中,推广开来的也是禅寺,所以花道的根源也在于禅,庭院和墨宝也与禅僧密不可分呐。可是若是将这些事物当成一门艺术,就与禅心断绝了……不过我想这才是正确的。而亮泽对这些事物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荣西(一一四一~一二一五),日本临济宗之祖。两度入宋习禅,并带回茶种,着有《吃茶养生记》。)

  (※一休(一三九四~一四八一),室町时期的临济宗僧侣。擅诗、书画,多奇行,被后世创作传说化。)

  (※千利休(一五二二~一五九一),安土桃山时代的茶人,茶道大成者。)

  「这样啊……」中禅寺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二十年前……那座根念寺里有几名僧侣?」

  「哦,有亮顺师父、亮泽,还有……根据贫僧的记忆,只有一名年轻僧侣吧。」

  「夫人呢?」

  「听说亮泽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

  「真不妙呐……」中禅寺呢喃。

  「喂,不要一个人恍然大悟啦。到底是怎么了?」关口顽固地追问。

  这是当然的,连我都想问了。

  「常信师父……」

  中禅寺无视于关口,突然开口了:

  「我想……亮泽和尚已经过世了。而且也有可能……不是战死的。」

  「这样啊。可是,您有何根据?」

  「根据吗……?」中禅寺含糊其词,「根据……嘛,我看……这果然还是只能拜托榎木津了。」

  中禅寺这么说。

  3

  「两位怎么跑来了?」侦探助手益田说,「中禅寺先生怎么了?」

  「那家伙才不会揽下这种小孩子跑腿般的杂事。常信师父远道而来,他勉强去了车站迎接,可是他这家伙平常可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连上厕所都嫌麻烦。你不也是知道吗?」关口不服气地说。

  面对的若是益田这样的年轻人,关口似乎多少也会变得威风一些。益田摇晃着长长的浏海,「喀喀喀」地笑了:

  「那扛下这小孩子跑腿任务的两人又怎么说?是小孩子吗?看起来不像呢。我总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们不拒绝?」

  「我是……呃……」

  我实在是不敢推说自己有事。

  相反地,关口以他一贯的含糊声音说:

  「可是我们不来的话,就没人转达常信和尚的事了。又不能打电话委托吧?要是接电话的是榎木津本人,他一定根本不听人说话。」

  唔,说的也是。

  「常信和尚啊,真怀念呐。」益田说着,摸了尖细的下巴两下,「话说回来……这真是奇妙的组合呐。」

  「你说禅寺跟美食吗?」

  「这也很奇妙……不过更奇妙的是你们两位呀。」

  我和关口面面相。益田看到我们这样,再一次坏心眼地笑了:

  「只要一个人来就够了,不是吗?而且你们本来毫无关系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

  「我们是昨天认识的。这无关紧要吧?」

  老实说,是我将原委告诉关口,硬拜托他带我来的。

  这件事好像原本是要拜托榎木津的。唔,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事情与作祟、因果报应无关,本来就没有祈祷师出场的份,以一般常识来看,应该是要委托侦探的案件才对吧。

  然而昨天榎木津没空,常信又只有那段时间有空档,迫不得已,只好由中禅寺和关口代为聆听详情。我会在场,只是意外的发展。

  可是关口完全没有说明我同行的理由。他是有什么打算吗?还是懒得说明?或者是忘记了?我无法判断。

  益田笑得更坏心,「这简直就像两大明星同台演出嘛。」

  「这什么意思?」

  真的,这什么意思?意思是我被拿来跟这个人——关口相提并论吗?

  「这种情况,岂不是会教人犹豫究竟该捉弄哪边才好吗?」益田贫嘴地说。

  关口一副受不了他的样子:

  「什么捉弄哪边?你这家伙,本来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我真是看走眼了。你跟你的雇主真是愈来愈像了,而且像的全是些坏地方。」

  「这我多少是有点自觉啦,不过呀……」

  「不过什么?」

  「您两位……怎么说,是叫同病相怜吗?嗳,请节哀顺变。」

  益田向我们鞠躬。真的……这什么意思?

  我还在扭扭捏捏地胡思乱想时,益田一下子就改变了话题,「可是这真是件怪事呢。」关口也没怎么在意的样子,马上就切换过来,「很奇怪吧?」

  他远比我习惯这场场面。

  搞不好我的地位比关口更低。

  「常信和尚不知道吗?」

  「应该是不知道,他毕竟在那种地方待了十八年之久。而且我也没想到那座寺院就是现在美食家之间大受好评的药石茶寮。京极堂还是老样子,万无一失,似乎当场就了解状况了,但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吧?再说,光听常信和尚的描述,我的脑中只能想像出一座偏远乡下的破草庵。」

  「那么,那个说是常信和尚的同期还是旧识的人,就是现今掳获众美食家味蕾的布施山人了?」

  「不,布施山人应该是那个人的父亲吧?据我听说,布施山人似乎年纪非常大了……」

  药石茶寮——听说这是根念寺现在的称呼。

  既然叫茶寮,表一不它不是寺院,而是类似料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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