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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器徒然袋—风_[日]京极夏彦【完结】(97)

  「哦?」榎木津顶出下巴,「那么你是来对这个愚蠢的哭山的愚行下达制裁的铁拳吗?为了报复工作被抢走,耍着警察最喜欢的权力这下流没品的武器,来把这个笨蛋押走,是吗?」

  「押走!」益田跳了起来,「青、青木先生,怎么会……」

  青木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还没有要押你啦,放心吧。」

  「不把他押走的话,至少先捆起来吧!」榎木津胡来地说,「警察,你不用对我客气啊。哭山这种东西你可以立刻把他押走。就算抓去处刑也没关系。如果你犹豫着不敢行刑,要我帮忙也可以。」

  「我是清白的啦!」益田的声音真的成了哭腔,「青木先生,请告诉大家我是清白的啊!」

  「我只是一介警官,不是能论断有罪清白的立场。辖区也不同,我不能随便说那种话。」

  「什么不能,可是……」

  「虽然对你过意不去,」青木先这么声明后,接着说,「我会把你刚才告诉我的话,就这样向辖区报告。」

  「就这样报告?不帮我辩护一下?」

  「我只会把听到的内容就这样据实以告。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我部不能扭曲讯息吧?谁叫我是个以无意义又愚昧的工作做为生存意义的警官之一嘛。」

  「青木先生,何必酸成那样嘛……?」

  益田露出恳求的眼神,抓住青木。我想换做我是青木,也会想酸个一两句吧。实在是被说得太不堪了。可是榎木津说、你真是颇有自知之明呐。」地笑了。讽刺一点效果都没有。

  「嗳,好吧。益田也是,就像榎木津先生说的,如果你没有任何内疚之处,用不着隐瞒,也用不着羞耻嘛。有什么不好呢?」

  「我、我才没有隐瞒,可是请你那个,尽可能婉转地转速好吗?」

  「所以说,我会据实以告。」

  青木故意强调「据实以告」四个字,站了起来,冷冷地丢下一句「各位似乎相当忙碌,我先告辞了。」然后望了我一眼,向榎木津行了个礼,匆匆回去了。

  益田茫然伫立,发出怪叫。

  可是青木和榎木津不同,他并不是故意在刁难益田,也不是在欺负他。我认为身为一个警察,青木的态度是理所当然。虽然是认识的人——不,正因为是认识的人,如果因此手下留情,就不配做一个公仆了。

  像这样一说,青木听起来好像是个不知通融、宛如酷吏般的冷血之人,但当然没有这种事。青木这个人不仅光明正大,而且耿直吧。

  与益田连络,对青木来说,会不会其实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简单地说,这等于是警察调在私下接触自己管辖外的案件嫌犯,并且泄露情报。如果益田是真凶,他非常有可能因此获知调查概况,试图逃亡或者湮灭证据。如果演变成这样的事态,青木罪无可逭。

  即使如此,青木仍然满不在乎地前来,一定是因为他相信益田。

  青木刚才说证据当中发现了鞭子,因而感到怀疑,所以前来确认,表面上这番说词名正言顺,但或许其实他只是想拿它来当个话头罢了。

  鞭子这种东西,平常不可能随便在路上看到,更别说有朋友成天把玩——这根本是最适合拿来当笑话的题材。

  然而揭晓一看……

  朋友居然真的可疑万分。

  我想最为吃惊的搞不好是青木自己。

  话虽如此,既然发现益田的行动与案件细节一一吻合,也不能就这样置之不理吧。我觉得这是当然的。益田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知无不言地说了一大串,结果反而招来更进一步的疑惑。

  油腔滑调也该有个限度。

  但是平素总是维持着轻薄态度,也就是成天嬉皮笑脸的侦探助手,唯独这次似乎也不得不萎靡不振了。他很不安吧。

  我很了解他的心情。现在的益田就是前些日子的我。上次的云外镜事件中,我莫名其妙地成了嫌犯——或是某种教人一头雾水的傻瓜角色——被益田跟寅吉给恶狠狠地揶揄了一顿,吓得心都凉透了。

  一下子逮捕一下子自愿同行,每当他们逗我说什么冤罪、绝对跑不掉的时候,既胆小又凡庸的我就尖叫出声,浑身缩瑟,跳蚤大的心脏猛烈地跳动,几乎都快爆炸了。

  自己的清白,自己最清楚——这是前些日子益田本人对我说过的话。

  当然是这样。可是就算明白,不安就是不安。

  可是,当我惊恐战栗的时候,益田看起来颇乐在其中。

  因为不关己事。

  因为这样,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情,但我还是禁不住同情。这个毫不害臊地大肆公言自己是个卑鄙家伙的青年,好像其实也是个胆小鬼。

  「我会怎么样?」益田说。

  「嗳,会被逮捕吧。至少会被逮捕吧。」寅吉在一旁煽风点火。

  「没、没有证据吧?」

  「有鞭子。」

  「赃、赃物呢?我手里又没有赃物。」

  「卖掉就没啦。你卖到黑市去了吧。」

  「哪有可能!」益田一次又一次甩动浏海,「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本岛,你也说说话啊。我是个认真善良又有点卑鄙的、也就是典型的小市民啊。对不对?榎木津先生,我……」

  「不关我的事。」榎木津干脆地、极为简短地说。

  「什、什么不关你的事……」

  「你是窃贼还是强盗都不关我的事,就算因为这样被处刑还是被流放外岛还是被腰斩,跟我都没有关系。现在的问题是欺负鬼大会吧?难得我想到这个妙点子,这下子岂不是不能实现了?」

  「你说的……欺负鬼是什么啊?」

  「你是笨蛋吗?」榎木津说。这是榎木津喜欢的口头禅之一。「欺负鬼就是欺负鬼。是大家一起欺负鬼的欢乐活动,不是吗?拿箭射鬼、拿脚踹鬼、在整个家里把鬼追得团团转,把鬼逼到角落去,再一刀毙命。唔,一刀刺下去是假装的啦,不过还是很好玩。」

  「哦……」

  「还哦,这是风情画啊,是传统活动呢。」

  益田显得更丧气了:

  「嗳,至少在我知道的日本……或者说,在我长大的神奈川县,没有那种古怪的活动。那是什么时候的活动?」

  「除夕啦、除夕。」榎木津不耐烦地答道,「所以快没时间了。」

  「除夕要做那种事吗?」

  「当然啦。直到我爷爷死掉之前,我家每年都玩呢。可是从爷爷死掉那年开始,不晓得为什么就中止了。大概是我爸太笨,所以不玩了吧。不,还是什么被偷了去了?」

  「被、被偷?」

  益田对这些词汇变得过敏了。

  「对对对,」榎木津愉快地点头,「我想起来了。有个像哭山的毛贼跑进我家仓库里,偷走了一堆有的没的东西,本来有好几个的面具里面有一个也被偷了。我记得是这样的。」

  「面、面具是指鬼面具吗?」

  「没错没错。不,被偷的不是鬼面具,是鬼面具的同伴。好像是一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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