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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新妇之理_[日]京极夏彦【完结】(196)

  “例如,著名的传教士方济各·沙勿略[注:方济各·沙勿略(Francisco de Xavier,一五零六--一五五二),一五三四年第一个来到日本的耶稣会传教士。]最初来到日本时,惊叹之余,写信回本国。信上写道:支配阶级的武士与圣职者的僧侣公然进行男色行为,庶民半裸生活,澡堂是男女混浴,满不在乎地进行婚前性行为——夜访。我从未见过如此淫荡低俗、风纪紊乱的国家。在性观念如此低落的国家里,基督教真的能够传播出去吗……”

  中禅寺向葵说道:“……沙勿略的心情也不是不能了解。可是,葵小姐,你的话,会对他这封信有什么看法?”

  “西洋阳具主义、殖民地主义。”

  “非常简洁。不过在伊兵卫眼中,织作家看起来也是如此吧。于是……这就是伊兵卫先生厉害的地方,他这么想:我要以魔法制衡魔法。但是伊兵卫先生搞错了术,如果用的是基督教还另当别论,但犹太教应该无法封印女系咒术。”

  “什么意思……”葵反问。

  “犹太教——不过伊兵卫先生所使用的应该称为卡巴拉才对——卡巴拉的神秘思想,将曾经一度放弃的女性原理复兴了。”

  话题再次从日常急速升向非日常。明明身处同一个地方,高度却急剧地上上下下,使得伊佐间的视点摇摆不定。

  葵逐渐熟悉阴阳师的上下运动了。

  “是吗?就我所知,犹太教给我的印象,就只有它是基督教的原型。在一神教里,造物主是惟一的神,所以配偶的女神遭到废除,连丰饶、慈爱及诞生这些自古以来由女神司掌的属性都被夺走了。犹太教不是这样的吗?”

  “不是的。”阴阳师再次静静地站起来。

  相反地,原本站着的葵坐下来,挑衅地说:“基督教自不必说,就连佛教的教义都排斥女性。如果卡巴拉里竟有女性原理,请务必赐教。”

  “我不是拉比[注:Rabbi的音译,犹太教中队教师的敬称。],或许会有说明不足之处。”阴阳师说道。

  “卡巴拉的神秘思想的中心概念为萨菲罗斯(Sephiroth)。卡巴拉借由象征与寓意重组世界,其中的神秘智慧都可以用这个萨菲罗斯来说明。你知道生命之树这个图形吗?”

  “很遗憾,我不晓得。”葵答道。

  “这样啊。犹太教的唯一神明,不仅是不可见、不可触摸,甚至也不可以思考。犹太教认为,人们能够知晓神明,是因为神性如同石炭发出火焰一般自然涌出。这些火焰就是这个世界,而世界能够区分为十阶段的属性(Sephirah)——这就是萨菲罗斯,这十阶段的第十项就是女性原理。这第十个属性原本是代表物质世界的属性,也是即将造访的神国(Malkuth)的属性,但是卡巴拉信徒给了它一个‘女性原理’(Shekinah)的名称。它也被称为‘公主、夫人、女王或神的新娘’。它本身虽然没有任何神性,但缺少了它,神秘世界就无法统一,神国也无法实现,地位非常半吊子,却极为重要。”

  “这……会不会与基督教中的圣母信仰一样,只是以男性的角度看到的扭曲的女性原理?”

  “当然是了。宗教是一种言论,以象征来构筑、理解世界的行为,本身就已经是阳具主义的了。如果说从这当中脱落的事物是女性的特质,也无从掬起。因为一旦掬起,它立刻就会被转换为男性的言论。因此若是不解构语言本身,指出语言构筑本身所内含的男性原理,是徒劳无功的。就算在言论的水平上争论形容和用语也没有用。即使抨击显现在表层的部分,也只是在打地鼠罢了。”

  “打地鼠这个比喻,我深有同感。”葵微微地笑了。

  “神秘思想也是一样的,教义说穿了也只是一种言论。所以即使那就像你所说的,是扭曲的女性原理,也只能从它在那种言论体系中占了多大的比重来分析。”

  “我了解了。”

  了解的恐怕只有葵一个人。

  “卡巴拉中的女性原理,与基督教中急救章的女性原理不同,是绝对不可或缺的。司掌男性原理的第六属性Tiphereth及第九属性Yesod,如果没有和司掌女性原理的第十属性Shekinah正确地成婚,神国就不会显现在这个世上。选民思想的犹太教相信,这个世界被创造的初始,辅佐神的就是他们犹太人。同时他们也相信,只有他们犹太人能够将全世界变成神的国土,而身为神的伴侣的伊斯兰民族原本就将自己称为神的女儿或神的新娘,他们自己本身就是女性原理Shekinah。”

  “神的新娘……”

  “意义虽然不同,但不适合拿来封印日本的神的新娘。因此,魔法一点效果都没有。不过那种格格不入的魔法原本就不可能有效,这就是这次事件的根本……”

  论点急转直下。

  着地的瞬间,柴田发问:“中禅寺先生,那是,呃……什么意思呢?织作家的陋习——不能说是陋习呢——在被伊兵卫先生封印之后,也没有消失吗?”

  真迟钝。柴田或许是一个能干的企业家,也是个有常识的人,同时人品也相当不错,但他依然是个迟钝的家伙。

  伊佐间偷看真佐子,柴田完全没有察觉中禅寺为什么要在途中阻止真佐子继续告白。

  中禅寺的雄辩听起来比平常离题得更严重,不过伊佐间认为他的话里隐藏着相当深的体恤。当然,或许是因为让碧牺牲了,中禅寺才变得格外慎重,但可能是这次的对手太过于棘手,难以一口气驱逐。

  不过,中禅寺比任何人都更不愿意见到有人牺牲。

  当然,中禅寺没有理会柴田的问题,他把矛头转向绷紧了身体聆听的木场。

  “恕我唐突,现在让我谈一谈川岛喜市先生吧。他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他又做了些什么事?木场修,你是最清楚的人,可以请你向织作家的各位说明吗?她们应该完全不知情,但是川岛喜市与这件事关系匪浅,不能够不提。”

  木场开口:“好,川岛喜市——之前我来府上打扰时也曾经提过他,溃眼魔平野佑吉——也就是杀掉令千金的凶手——是川岛喜市的朋友。”

  中禅寺趁木场说明之际,巨细靡遗地观察着织作家人的反应。螺旋阶梯上的榎木津也一样,盯着一张端正的脸庞,望着她们。

  ——他看得见。

  那个有躁病的怪人,可以偷窥到别人的记忆。不过,那与读心术似乎不同。

  听说思考与意志——伊佐间不懂这两者有什么差别——这类恣意的记忆与非视觉性的情报是看不到的。榎木津只能够模糊地看到,伊佐间并不了解那种感觉。

  伊佐间学着望向她们。

  每当木场提到喜市的名字,茜就害怕得身体一僵,这也不是不能了解。惟一与喜市有关联的就是她,读了喜市的信,写下介绍信的也是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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