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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性的证明_[日]森村诚一【完结】(31)

  “那么奧山是从哪儿听到解剖的情景才作那首诗的呢?”

  “反正是参加解剖的人告诉他的。”

  “野口班的薮下技术员在场吗?”

  “野口班是研究立克次氏体的,不搞解剖。”

  “为什么要把无辜的少年活活地开膛破肚呢?”

  “为了获得新鲜的标本。”

  “如果不妨碍的话,我想请您谈谈解剖的情况。”

  “能回忆出来的都是些令人厌恶的事。”

  三泽鼓起勇气,重新挖出了埋在战争伤疤下的可怕记忆,他叙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活人解剖场面。

  昭和十九年四月初,少年一动不动地蹲在解剖室的角落里,那位少年比我小得多,当时才十二、三岁。他看着眼前十几个穿白衣的石川班班员、浅黑色的铁制手术台、手术台的上面,从天花板吊下来的无影灯照亮全室、盛着福尔马林液的标本玻璃容器,闪着寒光旳手术器材——事实上就是剖开少年身体的凶器——手术刀、切割刀、切开器、锯。闻着解剖室内的福尔马林气味,被眼前这种紧张的气氛吓蔫了。

  就象当时大部分中国普通市民一样,少年很瘦、脸色很坏。出于生物的本能,他似乎预感到自己身上将要发生的事,拚命把身体蜷缩起来,恐怖地等着事情的发生。有时他向四周射去求救似的目光,这里没有一个同伴,他已经同平日可以保护他的亲人远远地分开了,他意识到现在再哭、再喊,亲人也听不到。少年完全绝望了,他尽可能缩卷身休,似乎要躲到自己身体里去。

  参与解剖的队员已分派好各自的任务。担任主刀的是石川班的助手格技术员,口述剖验记录的是班长级的技帅(医师)、记录口述的是新米技术员,此外还有协助手术的技术员以及十几名参观实习的少年队员。各班的班长部是颇有名气的医学学者,但他们除了对马鲁他感兴趣外,没有干过其他坏事。

  准备妥当后,命令助手脱掉少年的衣服,少年吓得缩成一团。

  “一点也不痛,脱衣服吧。”在助手再三催促下,少年绝望地慢吞吞脱起衣服来,直至衬裤也脱去,全身赤裸。

  “上床?”

  少年意识到危险,本能地向后退缩,几名助手抓臂拎脚,硬把他抬上手术台。迫使他在手术台上做侧卧姿势,让背脊弯曲,在腰椎注入麻醉剂。麻醉剂开始生效时,再将浸过氯仿的紗布盖住鼻腔。少年稍稍挣扎了一会便完全进入睡眠状态。然后用酒精将少年的上半身擦净。

  执刀的技术员拿着手术刀走近少年。助手告诉他开始手术的时候了。手术刀刺入少年的脖颈,从身体正中一口气剖到下腹部。刀口两侧立刻喷涌出鲜血,助手马上用止血钳沿刀口两侧止血,并用钳子扩张切开的腹膜。尽管采取了止血措施,鲜血仍然飞溅出来,执刀者和助手的白衣服都沾上了斑斑血迹。黄色的脂肪层下出现了带淡桃红色粘液的内脏。大肠、小肠、十二指肠、胃、胰脏、肝脏、肾脏,脾脏等,先后一一取出,分别检查、算量后,放人铁水桶内。

  肝脏 九百八十八克

  肾脏 左七十二克、右六十九克

  脾脏 七十六克

  ―个助手事务性地读着秤上的刻度。刚离身体的内脏还在颤动,以致指针摇晃着无法读准刻度。腹腔取空后,开始剖胸膛。执刀者将手术刀换成切割刀,扎咕扎咕地从下到上将肋骨割断。肋骨全部剖断后,再将胸骨和锁骨切开,露出心脏和肺。腹部已经掏成了一个空洞,但心肺尚有正常的功能。执刀者毫不留情地将这活灵灵的心肺扯出来,检查、算量后放入铅桶中。

  技师口述剖验记录。

  铁桶中的内脏被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玻璃容器内,容器内已注人入福尔马林液,每个内脏放一个容器,放好后盖上盖子。

  不一会功夫,在执刀者熟练的刀法下,少年的上半身成了一个空壳,我看到少年躯干已被掏空,只剩下头和手脚,不由联想起剖了肚子的鱼。刚取出来的内脏还在福尔马林容器中搏动。

  “喂,还是活的嘛。”

  “就象人在呼吸呢。”来参观的新米技术员同人交头接耳地说。

  胃和肺被切除后,胸廓和腹腔完全掏空了,空洞洞的上半身,少年那睡着了的光头看上去更小了。

  手术刀连续不断地从胸廓划向光头。光头已固定在手术台上;手术刀从头顶开始向耳和鼻直角形地切开。然后用手指伸入刀口象剥水果皮似地用劲撕下头皮。头盖骨露出后,用锯锯开,一个技术员象取豆腐似的掏出大脑。

  在麻醉yao生效后的短暂时间中,少年的脑子和内脏全被挖空,手术台上只剩下手脚和掏空的身体残骸,整个手术只用了五十分钟。

  “好,拿走!”班长命令我和其他几位实习人员将放着标本的容器端到陈列室和各班。马鲁他的活体解剖及试验权利属于占有马鲁他的那个班,但解剖和试验后的内脏要按照各班的需要分配,内脏中最受欢迎的是大脑。当时,脑外科的研究刚刚开始,有许多问题没搞清楚。

  我被命令端盛脑子的容器,班长发出命令后,似乎觉得我的手不安全,又对我说:

  “这是重要的标本,不准掉地!掉了的话,用你的脑袋顶替!”

  我恍恍惚惚觉得怀中端的容器中,刚取出的大脑还象活着似的发出啩啩的声音,觉得这简直就象从自己脑袋里掏出来的一样。

  这位少年就在睡眠中被挖空了全身,没有一个人同情他,少年不是人,只不过是提供最新鲜标本的试验材料罢了。我只是害怕,也没有同情他。班长说用我的脑袋的顶替,晚上我做了我自己也被解剖的噩梦。以后我就害怕黑夜,直至今天还经常做那个恶梦。

  重提令人鼻酸的记忆,使三泽面无血色。光听就使人毛骨悚然,亲眼目睹当然印象更加深刻。难怪三泽这辈子有做不完的噩梦。长期埋藏在自己心中的话一旦说出就没有完,三泽又继续说起来。栋居心想,这种事让他保密不说当然是个沉重的包袱,他一定想告诉别人,让别人替他分担一点。“解剖台、弃碎尸、仅剩手足。”奥山遗诗中的一句原来出处在此。

  “全身麻醉的少年倾刻之间便被割得七零八落了。但是,活人解剖中还有施行局部麻醉的。在局部麻醉下,马鲁他的神志清楚,下半身被强烈麻醉后,任何痛感也没有,马鲁他头脑很清楚,眼看着自己就这么被切开身体,取走内脏。这时候试验的是麻醉yao的功能,在马鲁他神志清醒的情况下观察切开身体时有什么反应。例如:切断动脉和神经后再接上,将各内脏之间的联系割断、把小肠直接接在食管上。打开头颅,戳刺大脑的各部分,看身体有什么反应。对女马鲁他则以生殖系统为中心进行细微的解剖,用器具测量隂道、子宫、输卵管、子宫颈、卵巢等各个部位,细细地调查。试验女马鲁他时,很费时间,所以事先要订好计划,使试验不偏离方向。活人解剖和试验毕竟是不允许的,但对医学学者来说,这是梦寐以求的实验机会。‘731’里有的是马鲁他,试验想怎么搞就可以怎么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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