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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鱼形兽_[日]森村诚一【完结】(26)

  他强制自己努力站起来,打算去大医院做精密检查。

  “出去啊?不要紧吗?”

  “嗯,得上班。”

  “别太勉强了。”

  为不令妻子过于担心,八代隐瞒了病情。失去儿子的沉重打击已令妻子一蹶不振,如果再给她增加负担说不定会精神崩溃。

  八代正如一个不服一审判决希望上诉的被告一样,一心要推翻老眼科医生的诊断,走进大医院的门。

  2

  矢成一道感觉得奇怪。这天早晨,他怎么也系不上衬衫袖口的扣子。虽说这地方原本就难扣,但手指使不上劲,扣子就是放不进扣眼里。

  这是初次清晰地意识到,回想起来从不久前开始手指就有些异常。当有必要用铅笔或圆珠笔写字时,已不能写出自己风格的字。

  “你有没有发觉我的字最近有些变了?”矢成问妻子。

  “草草的一点也没变啊。”

  “看不出字体有什么改变吗?”

  “没有啊,是你的字。”

  妻子虽这样说,但矢成总觉得写出的不是自己的字。这种情况最近一直有,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却毫无印象。

  许是跟地产商斗争留下的后遗症。说起后遗症,自从搬到新住处之后,加代的病症多少有些减轻,但还是会被恶梦魇住。那件事给正处青春期的少女的身心都留下了深深的创伤。与女儿的伤痛相比,自己不过是变了笔迹,实在不算什么。矢成强迫自己不把这放在心上。

  但刚才是纽扣扣不上,现在在门口穿鞋又发生了新异常。

  “你怎么了?要迟到了!”妻子着急地催促坐在门厅台阶上一直不起来的矢成。搬到新住处之后,离工作单位远了,必须得提前一小时出门。

  “我是因为系不上带儿。”

  “系带儿?鞋带儿?”

  “是呀。我手使不上劲。”

  “哎哟,怎么说些孩子话。要晚了,我来系吧。”

  妻子过来蹲着给他系了。出门后,不适漫到矢成全身。

  这种无力感不是偶然的、暂时的。它是从自己身体深处发出来的慢慢会侵袭全身。现在只是表现在手指,但病是全身的。

  感觉到无力的同时矢成还感觉到手腕及手变小了,这种感觉还从未有过。是不是有什么致命的异变正在身体深处发生并将波及全身?

  也问过同事,有人说酒喝得过多、过于疲劳、睡眠不足时,的确有手脚麻木的情况,矢成强迫自己相信是这个原因。

  但坐电车时,他又吃了一惊。抓着吊环的手根本使不上劲。虽然手放在吊环上,但这只是形式而已,完全没有力量在上边。软绵绵的,只是跟吊环挨在一起罢了。

  幸好不久就有了空座,不用再体味那种无力感了,但自己的手腕居然承担不起身体的振动的那种心悸依然留在手上。

  3

  指尖的无力感已渐渐漫延以手腕,并在工作过程中出现了。矢成是新宿一家体育俱乐部的教练。这是所会员制俱乐部,入会金很高,会员自然都是些有钱人。游泳池、跳水池、网球场、健身房、慢跑道、桑那,屋顶还有迷你高尔夫,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这职业伴随着体育的高速普及日益兴旺,矢成是该俱乐部的主任级教练。

  作为主任教练,他的主要工作是对新教练进行监督指导并主持新健身机械的引进,有时还直接指导俱乐部会员的训练或进行体育指导。

  教练员中有很多是出身于体育大学的年轻女性,会员与她们的恋爱事件时有发生,专门瞄着她们来的会员也不少。矢成对这些恋爱事件也要注意一下,所以说他的工作实在不很轻松。

  矢成主要在健身房,他为会员们编制的各种训练模式受到广泛好评,不断有会员点名请他。那天他正在检查新购入的划船机的情况。但手脚却不听使唤,平常自己与机器之间非常有默契,今天却只是机器在空转,就像车轮失去重心在滑动一样。

  虽好歹没令会员察觉遮掩了过去,但矢成已是惊出一身冷汗。自此他已清楚地感觉到手脚的麻木,还不只是麻,皮肤上还有小虫在爬的感觉,下意识地甩甩手,其实什么都没有。

  时间越长,这种异常的症状就越严重。不光是手脚,舌头周围也是。既未喝酒也未喝药但就是感觉舌头不好使,说起话来很费劲、很麻烦。

  妻子以为大概是地产商带给他的后遗症,这些症状倒的确是那次事之后出现的,想来也有道理。

  “这阵子,你没觉得我说话很费劲吗?”矢成问妻子。

  “没有哇,怎么了?”

  “我的舌头好像不大好使。”

  “是累的吧。”

  “伸出舌头给我看一下。”

  “伸舌头?为什么?”妻子吃了一惊。

  “感冒时医生不是常要你伸伸舌头看看吗?”

  “‘啊’一声?”

  “对,你‘啊’一下。”

  “你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吗?”妻子边说边“啊”了一下。

  “伸的很轻松啊。你感觉费劲吗?”

  “没有。不过伸的时间太长会累。”妻子收回舌头说。

  “你没问题。我觉得自己伸舌头好像很费劲。”

  “不会吧。你‘啊’一下。”矢成伸出舌头,

  “这不是很好吗?人说舌头太长像流氓,伸这么长已足够了。”妻子说。其实妻子不明白,他已伸不出以前的长度了。从指尖开始的麻木已漫延到手腕、舌尖,脚上也有,可自己的工作是需要动手动脚的,麻痹了可不得了。

  目前,身体的异常只有自己知道,家人及同事都尚未觉察到。

  矢成已按捺不住自己的不安,决定去看医生。

  4

  大医院的门诊挂号处给人的感觉像是人类博览会,从这一点讲颇似饭店的前台,只不过医院的挂号处充满了不安、绝望、同情罢了。

  初来就诊的患者面容上布满了不安,复诊的患者更多的是疲惫。医院虽是救死扶伤的场所,但却很难寻到跃动的生命活力。

  拿着花、水果篮的探视者们心情也很沉重,对正在排队等候的患者投去同情的目光。

  电梯那边,坐在轮椅上打着点滴的患者和躺在移动病床上的重症患者正上上下下。穿白衣的年轻大夫和护士在走廊来来往往,救护车运来急诊及受伤的病患,匆匆忙忙。

  在挂号处已分门别类挂好号的患者走向各自的诊疗室。那些在药房前已算完账的患者正等着叫号。

  医院常被喻为兵器。一个医院的能力据说可以通过24小时内它能发挥出的诊疗、治疗能力测定出来。

  如果医院是兵器,那患者到底是什么呢?医院必须全力以赴与之做斗争的是疾病,对于患病的病人来说医院应是自己一方的,但其实也未必如此。有的医院管病人叫做“病客”,这大概只限于有钱的患者吧。那些疑难杂病患者有时会被当成“研究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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