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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人的山顶_[日]森村诚一【完结】(37)

  雪线俱乐部和A大登山队都协助了贵久子的调查。她自称是公司里的社刊记者,准备把这次K2登山计划编入有关社员福利报道的专刊里,尤其需要了解精于攀岩术的真柄慎二的详细情况。对方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他们不仅爽快地借给她禁止出借的资料,还告诉了她不少未载入记录的趣闻。

  难怪真柄被选入了K2登山队,他的确有着辉煌的登山经历。光是他首次征服的山峰就有:

  一九七三年二月 前穗高岳东坡F绝壁

  ―九七四年一月 前穗高岳屏风岩正面绝壁

  一九七四年五月 北穗高岳T谷第二冰沟

  一九七六年十二月 谷川岳一仓中央冰沟

  一九七八年六月 明神岳第六峰V字型绝壁

  至于第二次、第三次攀登的更是不计其数了。仅听山名,贵久子并不了解那是怎样一些地方。但通过山岳会员的介绍,她知道了所有这些山峰都是顽固抗拒人类征服的险恶之处。充满自信的登山运动员们,为了获得首先征服这些山峰的开拓者的荣誉,在这些地方展开了激烈的竞争。

  他们接连不断地攻陷了这些貌似铜墙铁壁的山峰,为此人们送他们一个绰号——爬山虎。真柄由于创立了在冬季首次直登光明角北坡的纪录,在这些登山英雄中间也颇负盛名。

  贵久子在检查真柄登山记录的过程中,深切体会到了真柄倾注在山峰上的无限热情。

  自己追查他的过去的同时,真柄本人却正在为探索征服K2的道路而跋涉于冰川之上,在随时都有可能崩塌的冰峥雪棱的缝隙中,顽强地向上登攀。这可以称之为“向着未来进军”吧。

  以在羽田为真柄送行为起点,贵久子感到,他们两人在同一条直线上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迅速远去。

  追查自己所爱的人的过去是令人伤感的。贵久子差点忘记了自己追查的目的。

  她在浏览雪线俱乐部好意借给她的攀登光明角的记录时,突然发现了一件反常的事情。事情不大,但即便不特意留神去看记录,也可以发现。

  “只有这次是三个人一起登山的啊。”除了登山队的集体登山外,真柄历次登山都是和影山结组,唯独这次是三人一起登山的。

  这事本身并不是什么新闻,新闻界早就大张旗鼓地报道过日本人首次攀登光明角时,一个队员丧生这一悲剧性的胜利。贵久子认识真柄他们之前也知道这件事。

  现在追查他过去登山经历的记录时,发现除光明角以外,真柄历次登山都是与影山两人行动的,唯独在攀登光明角时是三人一起行动,这十分引人注目。当然,这可以解释为由于他们初次攀登外国山脉,尤其是攀登被称为“恐怖之峰”的险恶山峰,所以才增加了一名成员。但这种解释却多少显得有些勉强。

  三人之一的野中弘,在靠近顶峰处坠落而死。真柄和影山几十次一起登山都能平安无事,偏偏就这次三人登山摔死了新加入的伙伴。而且,真柄和影山都不愿谈论这次登山的情况。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登山遇难是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的。两人一起时平安无事,三人一起时却发生了事故并不奇怪。登山时的事故是无法用通常的比例和统计数字来衡量的。

  行家里手们司空见惯的事情,贵久子这个登山的外行却抱有朴素的疑问。她特别留意收集有关真柄他们攀登光明角的记录,把当时报纸刊登的报道以及两个人回国后在各种杂志上发表的手记,尽可能收集起来。

  贵久子从这些登山记录中了解到的野中弘遇难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

  他们一行突破了无数的障碍,终于攀到了顶峰下。在那里,他们为人称“黑蝎子”的险恶绝壁所阻。野中一马当先,奋勇向上攀登。他在探身打一根楔子时,由于楔子拔出,不幸从十米高处摔了下来,腿摔在冰面上,造成了骨折。多亏真柄和影山的保护,野中才没有顺冰坡滚下去。但他的腿已经完了,寸步难行。正在这既无法把他拉上顶峰,也无法把他送下山的时候,变天了。

  马上就要到达顶峰了,野中不愿因自己而前功尽弃。他强烈要求真柄和影山把自己留下,继续向上登攀。

  听了野中的要求,又考虑到如此僵持下去三人非都死在这里不可,他俩只好留下野中继续向上攀去。征服顶峰以后,当他们带着救援队从普通登山路赶到现场时,野中已经绝身亡。

  真柄曾在登山杂志上发表过描述当时情景的手记。

  一月二十二日 阴

  昨夜一夜风雪交加,顶部的岩石裹上了一层素装。看来,往上的路程更艰难了。早上五点三十分出发,离开宿营地约十五米,遇上了一座八十度坡的冰崖,只好用冰镐不断凿开岩石表面的冰雪前进,使用了两根楔子和一只登山镫。翻上冰崖,是一片大约五十五度坡的雪坡,钉鞋起了作用,步履轻松,十分惬意。登了一程后,我们系上了保险绳,一鼓作气登上雪坡,拐向右凹角。这里坡度不大,登攀不算困难,大概也就是四级难度。在带状高地休息了一下,我们又攀到裸露石英岩的带状地带,从此地沿雪坡再向上登三十米,来到了位于顶峰下面的“黑蝎子”。

  这里几乎是上下垂直的。虽然时值冬季,岩石仍然存不住雪,从山脚远远望去,恰似一只黑蝎子趴在白色的墙上,由此得名“黑蝎子”。这是攀登北坡的最后一关。

  在绝壁下面的岩石上吃过饭,十三点三十分,野中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道路,向绝壁右上方攀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打下一根楔子,但就在他探身向上的一刹那,楔子拔出来了,野中惊叫一声摔了下来。我们吓坏了,立即采取了保护措施,总算把他在滚坡中途拉住了。他左脚踝骨骨折,脸上和右膝部摔得血肉模糊,胸部也受了伤,上牙的右犬齿摔折了。左脚踝部的伤势最为严重,是粉碎性骨折,只靠着皮肤相联,脚才勉强吊在腿上。

  没办法,只好先用大钉代替夹板,撕开睡袋给他包扎上。这时,刚刚有所好转的天气又变坏了,风夹着雪扑面打来。

  野中强烈要求我们继续攀登。三个人商量的结果,仅以我们两人的力量,无论是把他拉上顶峰,还是送下去都是不可能的。没办法,我们只好把野中一人留下,向最后一道障碍攀去。

  我们给他包扎好伤口,把他装入鸭绒睡袋,再盖上厚帐篷,抬到一个避风的岩石下,打下几根楔子使他固定在那里。又把手头的食品全都留给了他。临出发时,我和影山都哭了,野中却笑着说:“你们登上顶峰回来时,给我弄点滚烫的咖啡来怎样?”

  我们在心中祈祷着:“一定要活到我们带着救援队赶来时啊!”开始向上攀去。

  十八点四十六分,我们征服了顶峰!

  我们顾不上沉浸于首次登攀成功的喜悦之中,立刻开始下山。三天后的下午,当我们沿着普通山路赶到现场时,野中已不幸牺牲了。

  其它的一些记录和报道与此基本大同小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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