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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缘_[日]森村诚一【完结】(44)

  三个小时后,饭店的信童送来了一封致那须的封缄书信。

  “为什么不早点送来?”

  刚从中学毕业的小男孩被吓了一跳,他哭丧着胆战战兢兢地回答说:“因为经理指定了送信的时间。”

  那须看了看手表,男孩确实忠实地遵守了经理的命令。

  那须急不可待地拆开信封,展开了信。

  ——警部先生,给您添了许多麻烦,我实在抱歉。在几天前的董事会上,我辞去了经理的职务。正确地说是被辞退了,由我的妹夫木本荣辅继任。父亲用心血筑成的巨大王国,被自己的情敌侵犯了。此时我的心情既感慨又爽快。

  我仅仅是父亲完整的工具。而友纪子却是我按自己的意志所选择的女人。

  这个女人背叛了我,对此我已经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的了。对友纪子来说,我也不过是她的工具。她的心已给了另外一个男人。她给予我的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也可以说是她为了使用我这样一个方便的工具而投下的诱饵。

  但是,没有灵魂的躯体也好,诱饵也罢,反正我始终打算叫友纪子做我的同路人。也可以说这是由我的疏忽引起的,我想用笔将事情的始末全部记下来。

  将苏列森推下楼的是我。但我根本没有打算杀死他。那天晚六时左右,我在他的房间,与他谈委托经营权的内容时发生了口角。当时他对我使用了我最讨厌的语言“小毛孩子”。我不由得上前揪住了他。

  我从小就练过相扑和柔道,苏列森就象父亲部下的孩子似的,假惺惺地认输了。然而,就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苏列森又猛扑了过来,他确实是一个腕力很强的男子。一瞬间我被逼到窗户旁边的茶几上,脸上也挨了几拳。

  当时大泽就在身边,我忍受不了外国人在自已部下面前如此大打出手。况且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欺负。

  苏列森住手了,我在他背向自己面向窗户的一瞬间,断然从背后给了他一拳。正在激怒中的力气是惊人的。窗户虽然是开着的,可是窗台高于腰部,我确实是没有想到他能摔下楼去。

  可是苏列森的腰好象在双层窗上折断了似的,竟象要往下俯视似的从窗口坠落下去了。

  在这一瞬间,我吓呆了,茫然不知所措。

  大泽却很快冷静下来。他向窗下望了望,弄清了苏列森坠落的位置,然后对不知所措的我说:“经理,请振作起来,得想办法摆脱困境!”

  当时的大泽,简直成了靠得住的救命之神。因为,即或是一时失手,杀人的责任也是无论如何推卸不了的。

  东洋最大规模的饭店经理,在开业的前夜将外国总经理推下楼摔死,新闻界定会为此又惊又喜地大书特书。我简直不敢想象如何忍受那样的耻辱。

  我甚至想要跟着苏列森的后面也跳下去。

  这时,大泽好象是在冷静地观察周围的情况。他对我说:“幸亏苏列森坠落的地方好象谁也没有发现。六时三十分这面墙壁上就要点燃闪光十字架了。这一定很引人注目,然后我装作苏列森跳下楼去。您现在赶快装作没事离开这里。”

  “到底用什么办法啊?”

  我总算是清醒过来了。大泽告诉我,象这样的高度,在下面放置适当的缓冲物,跳下去是没危险的。他在十字架点燃、众目睽睽的时候跳下去,目击的人们当然要认为是苏列森坠落。

  这事作起来能那么容易吗?放什么样的缓冲物?让谁放?我对此是半信半疑。可是除此之外似乎再没有摆脱困境的方法了,无奈何只很听从大泽的摆布。

  大泽对我说,他要在点灯后二十分钟左右往下跳,为我创造不在作案现场的压据。

  我在六时三十分出席了在对面大厦的屋顶餐厅举行的招待会。因为我一直在那里,所以我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据成立了。况且我离开十六层楼的时候,大约是六点二十分。当时服务台空无一人。

  在招待会上,我虽然不断地向广大来宾致以问候,可总是心不在焉。幸亏客人们认为我是被那十字架弄得神魂颠倒了。

  六时五十分左右,大泽跳了下来,他的表演十分成功。后来他跟我说,验收仓库那里有他的心腹,他是用那里的沙发床作了缓冲物。苏列森落到楼下的池里,池子有一圈护拦,如果不走近的话,是不会发现池中有尸体的。

  大泽在学生时代,很喜欢登山运动,并经常为登山的伙伴们作惊险的爬岩石表演。高处对他来说似乎不算什么。此外在开业之前,大泽曾负责作过紧急事态发生时跳楼的试验,他们将与成人重量相等的假入从低层和中层抛下,验证了其损伤程度与缓冲的关系。

  东侧的十六层(实际相当于十五层的天棚)到地面的实际高度约二十六米。体重为六十公斤的大泽从那里跳下来,根据重力的加速度计算,到达地面时的降落速度为每秒钟二十二。五七米,达到一万五千二百八十八焦耳(能量单位)。这种程度的冲击重叠几张沙发床垫是足以起到缓冲作用的。

  猪原饭店在设计时,考虑到在一所建筑中尽量多挤些房间,所以每层之间的间隔较窄,加上东侧的地势又高,所以大泽靠缓冲物,自认为有从二十层附近跳下来的把握。他根据这些经验和他那天生的运动素顶,对此十分自信。

  大泽不愧是一个精明强干的职员,他好象连苏列森坠落于水池中,由于血液的凝固状态不容易正确推断死亡时间这一点郁计算在内了。

  大泽作出被人推下的表演,我认为是为了向当局暗示是他杀,以便作为今后恐吓我的把柄。

  听说有人用望远镜观察过,从底下向上看,室内正好是死角。大泽在窗口上做出被推者临死前挣扎的表演,下面观望的人定会产生被人推下来的错觉。即或是用自己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从底下看也会认为是另外一个人。由于是一瞬间的事情,即使用望远镜也难以看消大泽是否是他人推下来的。

  大泽是有胆量的坏家伙。他虽然先是讨好我,但为了保住自己的前途,一辈子抓住恐吓我的把柄,作出了十分危险的表演。

  但是,无论如何,他总是使我摆脱困境的大恩人呀。不管他将如何恫吓,我也有口难言。

  可是,事后我总是担心他要向我提出什么要求。

  他首先要求的就是占有我的妻子。

  我丝毫不爱彩子。彩子也同样不爱我。因为我们都是按父亲的意志被迫结婚的。只要一有机会我就要和她离婚。从这个角度来看,大泽的要求对我来说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吗。我为他创造了与自己妻子通奸的机会,同时求他录下他们情事的录音,以便作为将来离婚的证据。不过,我命令他不要将他们的关系告知任何人。

  这虽然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但表面上,我这个淫妇之夫还要作出在离婚之前,希望绝对保密的样子。

  大泽也觉得有趣,接受了我的请求。本来他就是最喜欢办这种事的男人。

  大泽和我结下了一种奇特的孽缘。他掌握着我的生死,而我对他也有大利可图。他不含奢望一次便得到许多东西,因此也不会作出一次就将猎物绞死的蠢事。他要让它永远活着,并把它养肥,然后一点一点地将那甘甜的油膏喝上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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