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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叛逆_[日]森村诚一【完结】(4)

  “果真是这样么?”洋介彻底绝望了。

  “我受你父母之托,明知违法,还是开具了出生证明。我相信,为了你的幸福,这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母亲干嘛临终前说这些呢?不是太残酷了么!”

  “你得体谅你母亲的一片苦心。她是不想让你变成孤儿呀。”

  “生了孩子扔下不管,这种狠心的母亲,我现在也不需要。我只有死去的母亲。”

  “但你否定不了亲生父母存在这个事实。你母亲希望你尽量找找他们。”

  “我不想。他们既然抛弃了我,我有权利不认这样的父母。”

  “那是你的自由。法律上你是香取家的亲生子。”通过洼田医生,洋介了解到自己出生的秘密。他对抛弃自己的生母产生了强烈的愤怒。信笺上写着“因故不能抚养”,那为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呢?

  生母的名字算是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呢?姓名也没有留下。

  让女人怀了孕、生下孩子不得不抛弃,自己却溜得干干净净,这种男人肯定毫无责任心。要么极其迟钝,连女人怀孕的事都不知道。

  如果能找到亲生父母,洋介想复仇,报复抛弃他的母亲和迫使母亲这样做的父亲。

  “父母给你起名‘洋介’,是希望你有大海(洋)般开阔的心胸,能助人为乐(介)。”

  虽然洼田医生这么说过,得知出生的秘密以后,他实在无法宽宏大量。对养父母的怀念和感激越深厚,对遗弃自己的亲生父母的憎恨和愤怒也越强烈。若不是养父母收留,自己也许就流落在野外路边。亲生父母对待自己仅仅像猫狗一样。

  说不定养父母预料到自己得知真相的愤怒才取了“洋介”这个名字。但是,养父母的仁慈与亲生父母的冷酷由此形成了更加鲜明的对比。

  2

  养父母居住的房子是租来的。他们在神奈川县西端的八市开着一家小店,经营海产干货。小店受超市挤兑、每况愈下的时候,养父庄造死于交通事故。养母和洋介靠抚恤金、保险金苦熬了三年,养母又病故了。

  刚过了四十九天服丧期,安葬了骨灰,洋介就高中毕业了。本来准备参加升学考试,现在只好放弃。为了活下去,先得找工作。当地也有几个地方用人,洋介却想到东京闯一闯。尽管漫无目的,按他的想法,风险大,相对机会也多。

  有什么机会他一无所知。不过,正因为人多,竞争激烈,也许会形成巨大的空洞。自己刚十八岁,充满了不可估量的可能性。反正是一搏,他想赌大的。

  有一句老话“少年壮志当凌云”,洋介擅自解释为“趁年轻大赌一把”。大赌得在大城市,非东京莫属。

  虽没什么值钱东西,变卖了养父母留下的家产,到手也有八十万日圆。加上洼田医生和邻居们的饯别礼,数目接近百万。以此作为人生的赌本,洋介来到了东京。

  野狗哲学

  1

  洋介决定先在西大久保的公寓安顿下来,然后找工作。这样的低档公寓,只有六铺席大的一间房,煤气、自来水、卫生间合用,入住金却花去了他一半的钱,那是洋介闯世界的资本。不谙世事的少年,彩虹般的野心接受了社会冷酷的洗礼。没有双亲,没有保证人,洋介找不到正经工作。酒吧、夜总会、保龄球馆等娱乐行业倒是常年招人,一问他的年龄,都不肯接受。

  “这不是小孩子来的地方。”多数店家断然拒绝。有几次险些卷入黑社会,好歹逃出来。这期间,活命的血本一个劲儿亏空。

  最后,他干上了在餐厅洗碗的活儿。也在宾馆当“帮手”——端盘子。只能以此度过眼前的难关。

  听着污秽的咒骂,遭受牛马般的奴役,每小时只有六百日圆薪水。而且其中一成得交给推荐“帮手”的机构作中介费。尽管如此,介绍到工作还算好。淡季人手余富,很难找到工作。

  “帮手”中有些刁钻之徒,最会伺机偷懒。和这种人搭班,吃不完的苦头。干活不出力,宴会上剩下的东西,三下五除二就攫走了精华。

  平时游手好闲,在宾馆管理人员和客人面前却大献殷勤。那种见风使舵的本领堪称一绝。所以,他们淡季也能得到“推荐”,不会闲在家里。

  宴会结束后,“帮手”们经常拿剩饭剩菜举行“二次宴会”。有一次,洋介一边吃,一边跟一位老资格的“帮手”聊天。那人干这行已经三十多年了。洋介问他为什么不在餐厅宾馆正式就业。

  “当了正式工不就开不成二次宴会了么?”他喝着剩下的啤酒,面颊通红。“二次宴会”是他们创造的词儿。

  “二次宴会就那么好呵?”洋介有点儿吃惊地问。

  “咱们哪,是天底下吃残羹剩饭活命的人。面包、蛋糕什么地方最好吃,你知道吗?”那人反问道。

  洋介没做声,不明白他干嘛提到面包、蛋糕。

  “面包好吃在面包头儿,蛋糕好吃在烤黑的底儿。世人当垃圾扔掉的都是精华。咱们就吃这些精华过日子。换句话说,精华全在剩菜剩饭里。正式工和客人就不同了。哪怕他们知道面包头儿、蛋糕底儿好吃,再怎么好吃也不能吃。我当‘帮手’就为这个。尝到甜头歇不了手啦。”

  2

  这也是一种哲学,一头狼的哲学,吃残羹剩饭并不觉得耻辱。剩饭至少不是送到嘴边的饲料。与其受公司雇佣、饱食而死,不如在自由的旷野里独自觅食,哪怕靠残羹剩饭度日。

  这个老资格的“帮手”,他的顽强和生存智慧震慑了洋介。以往乡村小镇的生活中从未见过这种人。到底是东京。

  然而,洋介既不愿为糊口出卖自己,也不想拾人牙慧度日。残羹冷炙无论多么美味,以此为生毕竟可悲。

  洋介要凭自己的力量去争取,不是什么残羹冷炙,而是首先享用精华部分的权利,而且无须顾及任何人。

  不过,他目前连一头狼都当不上,只能甘当一只社会的野狗,靠狼吃剩的零余活命。

  来到东京十个月后发生了一件事,给洋介致命一击。那天从宾馆打零工回来,他发现紧锁的公寓房门打开了。

  洋介满腹狐疑,诧异着走进房间,不由得惊呆了。没几件行李的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完了!他咬紧嘴唇,马上回过神来,直奔壁橱,那儿有他的命根子。

  壁橱中胡乱堆放的旧杂志里藏着五十几万日圆,偷得一干二净。洋介以为记错了地方,翻开所有的杂志一页页寻找。结果别说五十万了,千圆钞票也没有一张。

  洋介陷入极度的绝望,眼前天旋地转。在这举目无亲的东京,钱是他惟一的依靠。可是,这惟一的依靠也失去了。

  正因为有那五十万,毫无出路的零活儿他才捱得住。

  报警后,有关人员来查看现场。房间里到处撒了粉取指纹,又向洋介询问情况,做了笔录。最后,警官提醒洋介换一把更牢固的锁,说完就离开了。命根子丢了,换锁还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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