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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夕鹤2/3杀人_[日]岛田庄司【完结】(38)

  吉敷把口中的血和唾液一起吐到雪地上。好像已经不再流鼻血了,但是觉得很冷,冷得连骨头都受不了。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受伤了抵抗力不足的关系,吉敷的身体抖个不停,几乎就要抽筋了。

  吉敷慢慢的慢慢的走在回旅馆的路上。肉体的疼痛好像固定的潮汐一样,每隔一会儿,就周期性地侵袭一次身体。那种时候,吉敷就不得不停下脚步,身体靠着棍子,喘几口气后再走。

  看不到时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街上静悄悄的,电灯也熄了,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说不定旅馆也关门了。吉敷很担心。

  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可怕吧?到了旅馆之后,旅馆内的人会让我进去吗?吉敷很担心这一点。万一被拒于门外,只好拿出刑警的证件了。

  2

  忍耐着每走一步都会引发的疼痛,吉敷终于走到旅馆的门前。原本在大厅里的服务人员,此刻正好在外面的玻璃门旁,准备关门。吉敷来到可以看到服务人员背影的阶梯前,并且踏上第一阶楼梯了。他很想出声叫唤服务人员,但是叫不出声音。爬到第五阶的时候,那个服务人员终于发现他了,便很快的走下来。

  “怎么了?受伤了吗?被车子撞到了吗?”服务人员立刻扶着吉敷。

  “不,不是那样。”吉敷第一次感受被人扶持时的轻松感。他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和人打架了吗?”听得出服务人员的声音里有不耐烦的意味。吉敷很辛苦地才从口袋里拿出证件,以沾着血迹的右手出示。

  “我不是坏人。我在前面的地方被攻击了。”

  “能自己走到房间吗?”

  “没有问题。”

  “要不要叫医生?”

  “医生都已经睡了吧?我没有问题。”

  服务人员再度拿下外面门的锁。他熄了灯,才走回大厅。吉敷觉得暖和了,手和脸颊的刺痛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麻痹的感觉。

  左脚也是麻痹的。强烈的疼痛感虽然已经消失,却还是无法弯曲。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他几乎把全部的体重都放在这只脚上了。在没有拐杖的情况下,吉敷好像靠着墙也能走了。服务人员走过来,想扶他一把,但是他拒绝了。他独自慢慢地走到电梯口。明天也必须这样自己走才行。

  在电梯里稍微喘一口气,休息一下之后,他才拖着左脚,走过铺着地毯的走廊,来到自己的房间前面。吉敷用钥匙打开门,进门后立刻开灯。好不容易才脱掉上衣,拿下领带,丢到床上。接着,他打开浴室的灯,进入浴室,站在镜子前面。

  左眼的下方又黑又肿,鼻子下和嘴角都有血迹。血迹已经干了,但是用手摸摸,那还是软软的血块。这样的一张脸,实在不像人的脸。

  他在水槽里放了热水,水蒸气上升,温暖了吉敷的脸。

  洗脸的时候,他把热水含在嘴里,漱了好几次后再吐出来。结果变成红色的热水里,夹杂着黑色的小血块,从排水孔里消失。漱完最后一口,吐口水的时候,口腔里疼痛异常,大概是嘴巴里处处是伤口的关系吧!吉敷觉得想吐,蹲了下来,却没有吐。

  从衣服上看来,无法想象吉敷所遭受的攻击。因为是在雪地上挨打的,所以除了衬衫上有血迹外,他的身上没有沾到一点点泥土,衣服上也没有任何扯裂的痕迹。脱掉上衣的上半身上,侧腹的地方黑了一大块,那是严重的皮下出血。手指头轻轻碰一下皮下出血的地方,就觉得痛得要命。吉敷根本不敢按那个地方,因为只是把手掌放在上面,就觉得痛了。

  幸好房间里很暖和。他拿两条毛巾沾冷水,裸露着上半身躺在床上,将湿毛巾放在左眼下。

  有人敲门。刚才那个服务人员带着急救箱来了。

  “我觉得您还是擦擦药比较好。”那服务生说。

  “谢谢。请把急救箱放在那里就好了。”吉敷说。

  “我帮您擦吧!”服务生说。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可是,还是有人帮忙比较容易吧?”服务生还是站在原地。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吉敷强调地说。

  “那样吗?那我走了。”服务生说着,就出去了。

  吉敷不想起来锁门,他一直在床上躺着。

  以前好像也有过现在这样的感觉。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想起来了,是高中的时候。吉敷高中时参加橄榄球社,经常会在学校的运动场里活动。可是学校的运动场很小,所以橄榄球社只好和棒球社轮流使用运动场。有一天不知怎么着,两社团竟然同时在运动场上出现。

  当时他正好跑出中线,准备接球,却听到学长大喊“喂,危险”。吉敷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感到左眼的部位疼痛得不得了。接着就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泥土地上。打到他左眼下方的,是棒球社的人打击出来的一记平飞直球。

  后来有人告诉他:幸好打击者与他相距五十公尺以上,如果当时的距离更近一点,那一球或许会要了他的命。被球击中后,他在两位学长的搀扶下,进保健室休息,并用湿毛巾敷左眼的部位,躺在保健室的床上休息。比较不痛的时候,他曾经拿掉毛巾,可是左眼还是张不开,就算勉强张开了,眼前也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

  练习结束的时候,棒球社的候补球员来了,并且用脚踏车载他去市区的眼科医生那里。手臂上打了一剂让人痛彻心肺的针后,就被带进一间暗房里。医生拿着蜡烛站着,叫他看蜡烛的火焰。他勉强张开左眼,虽然看到火焰了,但是看到的不是一个火焰,而是两个,这表示他的左右两眼有落差。后来医生把蜡烛移开了,但是他的左眼上方依然有个火焰的影像;不管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修正,就是无法让两个火焰的影像合而为一。

  他记得当时自己非常害怕,还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完了。

  吉敷觉得现在比那时还要严重。拿掉毛巾以后,左眼虽然勉强可以看得见,但吉敷心里还是想着:我的左眼怎么这样倒霉呀!

  明天要怎么办呢?向牛越夸口说能找到通子,其实他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明天自己到底要去哪里昵?必须有个目标才行。但是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体,就算有了目标,也未必有信心能够到达那个目标呀!不过,如果让他知道通子十之八九可能在某个地方——不,只要有五成的可能性就行了,他就算用爬的,也会爬到那里去。

  疼痛的感觉慢慢的减缓,身体比较轻松了,但是体温却渐渐的在上升。发烧了吗?吉敷自言自语地说。吉敷知道发烧的可怕。以前有一次,他因为打架而受伤,当天晚上就因为发烧而难过不已,呻吟了一夜都无法入睡。吉敷心想:此时此刻自己处于旅途之中,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今晚恐怕又要整晚呻吟,无法入睡了。

  他试着回想被棒球打到的时候。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记忆已经不是那么清楚了,可是,那时好像没有发烧。这次比那次严重,不知能不能逃过发烧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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