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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卧亭杀人事件_[日]岛田庄司【完结】(95)

  当天晚上,龙卧亭的晚餐气氛仍然非常凝重。中丸晴美和仓田惠理子的空缺由育子、里美和阿通补上,进入厨房帮忙,总算可以撑得过去,晚餐才能陆续端到我们面前,但是,晚餐的食物看起来是很贫乏的。

  就像里美告诉我的,犬坊一家人已经开始在思考,等事件告一段落后要去何处安身,他们好像打算离开这里。我是认为,其实还不用想那么多,但是换个角度想,如果他们真的可以离开的话,也算是幸运的了,因为,这代表他们全家都逃过了一劫。

  那天晚上,我们吃完了稍迟的晚餐,喝完了日本茶之后,便三二两两各自起身回房。这时,我听见门帘那一头的电话好像响了,还听见犬坊育子拿起话筒接听的声音。但我没想到这通电话居然和自己有关。

  我站起身来,正打算回房时,门帘被掀开了,珠子发出嘎嚓嘎嚓的声音,我看见犬坊育子的脸。

  “石冈先生。”她叫住我。

  “是的。”我回答。

  “您的电话。”她说。我感到很意外。

  “是吗?谢谢你。”我回答后,就往屋里走去。当我钻进门帘时往后一看,没有看见县警局的警官们,所以我想应该是田中打来的。

  “喂!你好,我是石冈。”

  “是石冈和己先生吗?”是一个我没听过的男人声音。

  “是的。”

  “有你的电报,要我现在念给你听吗?还是要寄给你?”

  “电报?是谁发的呢?”我很讶异,因为我不知道是谁发的。

  “是国外,从挪威发来的。”

  我吓了一跳,原来是御手洗!“喔!我知道了,很长吗?”

  “不会,很短。”

  “那请你念给我听,现在就念!”我很焦急。

  “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

  “那我开始念了喔。”

  “破坏龙,御手洗。”我只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这样念,我完全不懂意思,沉默了片刻。

  “要再念一次吗?”

  对方对我的沉默似乎感到很不安,过了一会儿后,又这样问我,我心里觉得一惊。

  “只有这样吗?”

  “是的。”

  我又再度沉默,然后整理了一下情绪,便说:“麻烦你再念一次。”

  “破坏龙,御手洗。”

  “果然只有这样。”

  “是的。”

  “破坏龙?破坏龙?这是什么意思?其他真的什么都没写了吗?”

  “什么都没了。”

  “喔,是吗?”

  “这样可以了吗?”

  “是的,可以了,谢谢你。”

  我挂上电话后回到大厅,客人几乎都已经回房了,只剩下女人们忙进忙出的在收拾碗盘,就是育子、里美、阿通还有小雪。四岁的小雪也用两手端着没有汤汁的小碗盘,跟着母亲走在通往厨房的走廊。犬坊一男在整理坐垫,我也过去帮忙,好像是从洗手间出来的二子山一茂也来加入我们的阵容。

  “那个……”我对犬坊一男说。

  “什么?”他稍微停了一下才回答。

  “我想冒昧请教一下……”

  “唔,是什么事?”

  “中庭的那只龙。”

  “嗯,龙怎么了?”

  “那个很贵吗?”

  “很贵喔!”

  “大概多少钱?”

  “大概五十万左右吧!”

  “五十万!”

  “是的。”

  “很贵耶!”二子山在一旁插嘴。

  “要那么多钱吗?”

  “设计费还不含在内喔,如果加上设计费,大概要一百万左右吧!”

  “啊?好贵喔!”

  “怎么了吗?”

  “你喜欢吗?”我问。

  “很喜欢喔,那是我们家的象徽呢!”

  “是喔!”

  “怎么了吗?”

  “那就不能破坏了呢!”我战战兢兢的说,犬坊一男嘴巴张得大大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开玩笑了,真是无聊!”然后他就赶快继续他的工作,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不可以破坏喔,石冈先生,那么贵的东西。而且,你要怎么破坏呢?那是金属制的,很坚固呢!”二子山一茂也说。

  我心想,说得也是。

  2

  我慢慢走回房间,拿着换洗衣物一个人到龙头馆去洗澡,回到房间后,又想着御手洗写给我的电报内容,想累了,就在大学笔记本上继续写我的东西,写累了,就又开始思考电报的内容。

  尽管电报很短,但御手洗已经有一年以上没有针对某个案子,给我具体详尽的指示。对御手洗过去的丰功伟业了若指掌的我,对他所说的话,也就是这封电报,不得不非常珍惜,甚至是感激。虽然御手洗之前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但对他所拥有的过人能力,我还是非常尊敬。虽然我这样写,但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觉得自己似乎用词不当,其实在这十年间,我对御手洗的感情并不是“尊敬”。

  不,也不能这样说,因为很显然的,我还是很“尊敬。他。但是不是这种冷静的感觉,总之就是“畏惧”,就像对待不同人种一样,不,这个比喻不恰当,应该是说,就像是对待外星人一样。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令他兴奋,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魔术能将东西在一瞬间分解,他会从我完全想不到的角度引导我找出答案,在这样的过程中,因为我无法推断出结果,所以他常以取笑我为乐。

  他的想法对我来说,是非常遥不可及的,所以我常常搞不清楚状况。老实说,我往往没发现自己被他嘲笑,总是等到事情过了两、三年以后,才终于明白他所说的意思,虽然有些事情是事后才明白的,但大多数的事,我还是不明白。

  我对自己的没用,也就是事情经过两、三年后才终于发现自己是多么丢脸,真是感到无地自容,尤其剩下我一个人时,更是觉得如此。虽然很丢脸,但我仍不时泪水决堤。我认为,我对御手洗是有友情,不过,我觉得去思考这件事本身是很愚蠢的,因为友情应该建立在某种程度的对等关系上。

  我一路从自闭的陡坡滚落下来,甚至觉得自己在半路就已经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关在横滨的马车道家中。但是,现在我却能掌握事情发生至今的来龙去脉,应该是托环境改变的福吧!可能是这里的新鲜空气和优美风景的功劳。在横滨,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很痛苦,痛苦到令人无法忍受。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了,即使我和御手洗是对等的,但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我是惧怕他的,虽然他总是哈哈大笑,每天说些无聊的笑话,我却常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他就像个魔王,我很畏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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