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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丝人_[日]岛田庄司【完结】(65)

  当初神创世界,就已经将人世创造成一个游戏的棋盘,满足他的玩心。掉入陷阱的人们,在激动的情绪中颤抖着互相残杀无可取代的朋友,耶和华看了乐不可支。

  人为什么这么喜欢杀人?没有杀人胆量的人,也已看似合理的理由,看别人被杀;人类怎么会这么喜欢这种事呢?难道他们喜欢看同伴被人用极端痛苦有残酷的方法杀死吗?

  为什么想要把人绑起来、开膛破肚、再把拿出来的肠子缠绕在树干上,慢慢把人折磨而死?为什么想要在众人之前,割掉女人的乳房?为什么喜欢把人和狼一起装进布袋,再倒吊起来?

  为什么那么想看别人被活活烧死?把人活生生绑在木椿上,先割喉让他无法出声,再一片片割下他的肉,割下的肉再堆积成山,为什么可以让人那么兴奋?把活生生的人从背部由上而下长长地划一刀,再把两边的肉和皮肤像翅膀一样掀开,让他长期在街角势众,为什么可以让人感到快乐。

  因为人类的心灵,最初就已经被创造得如此残暴。在大家面前要说看似合理的谎话,但剥开谎言的外皮,那样的行为,大家都想做、想看得不得了。人被创造的时候,就已经是体形较小的恶魔;因为名叫做神的恶魔。制造了和自己相似的人类和这个世界。

  所以人哪,不要引以为耻,尽情释放这种内心的欲望吧,互相欺骗、互相杀害、互相侵犯、互相污蔑吧。所谓人类,就是为了让耶和华愉悦而制造的棋子,所以恶魔低语说,做我们的好朋友吧,这就是当年神创造天地的真相。

  我切断萨塞茨其的脖子,只是从食道往胃挖了一点点,就冒出非常难闻的味道。这种强烈的恶臭应该会沾到我身上,暂时不会消失吧。混合着胃酸、未消化食物和血腥的这股恶臭,就是萨塞茨其被恶魔附身的证明。

  不管他身上穿着多么昂贵的衣服,就算是西装笔挺、趾高气昂地对学生教授佯装高尚的课。他的肠子已经腐烂成这副德性了,他只不过是一具恶臭、丑陋的臭皮囊罢了。我曾经闻过他打嗝的味道,简直恶臭扑鼻。

  人们在卡巴拉集会上听到的恶魔低语,那些不是真相,而是陷阱吗?如果这样,人为什么会那么狂热,那么轻易的就接受了耶和华?你说那个是因为被虐待。那么,为什么会被虐待?因为土地贫瘠,没有食物。如果这样,迁移到别的地方后,为什么不能喝当地的人好好相处?因为太有自信,疏忽了对别人表示善意,为什么疏忽了呢?因为有力量的差别。

  为什么会产生力量的差别?为什么这个世界被设计成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力量小的人反而比力量大的人更嚣张、更爱挑拨?为什么不嘲笑别人就活不下去?智者为什么不加以谴责这些现象,反而希望能成为那些嘲笑他人的上位者?难道这就是他们努力的原因吗?大家不是说,这所有的战斗,其实不是为了占有这股充斥着争夺火种的危险世界吗?那么,神为什么要创造卡尔?萨塞茨其?

  你说其实这不是耶和华做的?但是这个世界无论如何转动,都会有人愤怒、不满。难道人们真的敢肯动,这个世界不是为了杀戮而设计的有些?

  不懂,我不懂。但是无论如何,如果神说不要消灭他,那么就由我来消灭他。就算这次的杀人能让耶和华快乐、会违背神真正的旨意,我也不在乎。因为他是应该被消灭的邪恶。

  脖子的切断面,露出暗红色的肌肉。圈住这些肌肉的有肤色皮肤,还有挤在皮肉之间的黄色环状脂肪。我得把那些脂肪挖出来。不管多么恶臭扑鼻,不管血腥味仿佛透过皮肤永远沾在我身上,我都必须做。那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生而为人的理由。

  恶魔必须被消灭。那些可能会被他折磨、被他杀死的人命,必须得到救赎。如果你想享受我的作为,耶和华!你就尽情享受吧。

  当我把手伸向萨塞茨其的头部时,他的头慢慢地转了半圈,脸部面对着我。然后他的眼皮慢慢睁开,半张着眼睛小声地说:“住手,救命啊……”

  是女人的声音。仔细一看,眼前的脸居然变成芮娜丝。这个冲击把我吓醒了。

  D

  后来,到了约定的日子,我和艾刚,以及特别照顾艾刚、让他以最好的待遇住院、斯德哥尔摩酒瘾更生医院的院长三个人在一起。我们一到洁的办公室,就看到洁在敞开的大门前拉小提琴。

  他是吉他高手,这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他却不善于拉小提琴。

  听起来,他似乎在拉小提琴曲中数一数二的高难度曲目,萧士塔高维契的作品,可是却拉的反反复复,音也抓不准,表现不出完整的旋律。

  我们走进房间,他才从艰辛的演奏中回过神来,愉快地说:“哎呀,各位先生,欢迎大驾光临!”

  然后他把小提琴的弓,轻轻的横摆在会客室的桌子上。

  艾刚率先走上前和洁握手。

  “嗨,医生,我叫艾刚。马卡特。”

  他之所以没有说初次见面,是因为我在事先已经一再交待过他了。

  “我叫御手洗洁。”洁愉快地说,还表示等我们很久了。

  然后他以匆促的口吻继续这样说:“如你所见,我是从日本来的。日本是个科学相当先进的国家,但是在二次大战的时候做了很多残暴的是,带给很多亚洲人民伤害和恐惧。就像纳粹一样,真的犯了非常严重的错误。我国再也不会做那种事了。”

  “那张画吗?那是康定斯基画的,不是毕卡索。画的是日本的稻草人,是九十度横放的,那就是抽象艺术的开端,就像罗姆人在罗马尼亚接触到小提琴后,完全改变了中世纪音乐一样。还有, 我一点也不想对你做胰岛素休克疗法或其他野蛮的治疗,所以请你尽量放轻松。”

  他突然这么长舌的原因, 我完全能够了解,但是艾刚和院长大概不知道吧。对他们两个而言,今天都是第一次和洁见面。

  “那么,我的大脑已经相当严重了,对不对?根本无法治疗了……”艾刚悲伤的说。

  这句话我已经听他说过好几次了,我发现他脑子里好象有事先准备好的数套说辞。他会从中挑选,经过排列组合后再说出来。因为在和洁见面的场面,不管试几次,艾刚绝对提不出新的说法。

  “你觉得有必要治疗吗?”洁又再度妥协,好像在念剧本里自己的台词。

  “啊,不。我每天这样就很满足了。三餐都很美味,日子也过得很快乐。我也喜欢像这样和别人见面、聊天、当然,我也常常失败,但有的人愿意原谅我,所以我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只不过……”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只不过什么?”洁问。

  艾刚沉默不语。我也在旁边思考让他沉默的理由,但是想不出来。

  “医生,你刚刚拉的小提琴?”艾刚问。

  “你问我刚刚辣的很差的曲子吗?那是<流浪者之歌>……”

  “咦?原来那是<流浪者之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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