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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没之鱼_蔡骏【完结】(20)

  正在那时,温迪看到了那个戴帽子的女人。她也认出了温迪。她小心地打手势让温迪过去。

  温迪四处看了看,拉了拉怀亚特的衣角,偷偷摸摸地说,“快看,就是那个女人想告诉我什么。”

  “她要换钱。”怀亚特说。

  “什么?”

  “换钱,看到了吗?她要换钱。”怀亚特转向那女人,“多少钱?”

  “你在gān什么?”温迪惊叫起来,“你会被抓起来!”

  “我只是好奇而已。”

  这时有两个警察经过,警惕地盯着他们看。

  “那个,”温迪说,指着女人的圆锥形帽子,“这帽子多少钱?”

  她随便抽出了一张纸币,是一百块。

  那女人拿了钱,取下帽子递给温迪。警察终于走了。

  “他们走了,”怀亚特说,“你可以把帽子还给她了。”

  “我需要帽子。我被晒伤了,我付了多少?是不是太多了?”

  “付了二十五美分,”怀亚特摇着头说,“简直像偷。”

  拯救溺水的鱼(3)

  温迪将帽子围在头上,这顶帽子是意外的收获,让他们没被警察带走。只花了二十五美分,就买到了这么时髦的帽子,又好看又别致,就像五十年代奥黛莉·赫本和格蕾丝·凯莉的电影中一样。同时,当地人却在窃笑,一个外国人戴着农民的工作帽,就像给鱼穿上了衣服,多愚蠢啊。

  在一条小巷的拐角,莫非和鲁珀特找到了一家出售篮球和羽毛球的店。他们各买了一个,一拿到手就开始抛着玩。店主和顾客们看着他们笑了。

  “麦克·乔丹!”

  有人喊。莫非回头看,麦克·乔丹?在这种地方,人们也知道他?一些将腰布塞在一边,像穿着运动短裤的男孩们朝他们挥手。鲁珀特将球扔过去,其中一个接住了。这男孩熟练地拍着球,跳起来把球还给鲁珀特。

  另一个球出现了,这个小一些,是个藤条做的空心球。一个穿棕色腰布的男孩朝另一个男孩轻投过去。那男孩让球在他头上弹起,再抛给鲁珀特。鲁珀特用膝盖接住弹了几下,再传给他父亲。莫非将脚瞄准飞过来的球,立即将球踢飞了。

  鲁珀特捡起球说:“好棒!就像会弹的编织球一样。”

  他将球还给主人,那个穿棕色腰布的男孩。莫非取出几百元钱,并指了指球。男孩把球递给他,严肃地只拿了两百元。

  “好棒。”

  鲁珀特又说,一边用膝盖弹着球,一边和他父亲朝农产品市场走去,那是大家说好的会合点。

  帐篷里像五颜六色的大拼盘:金色和棕色的姜、万寿jú、咖哩、孜然芹,红色的芒果、红辣椒和番茄,绿色的芹菜、豇豆、香菜和huáng瓜。小孩们馋嘴地看着鲜huáng色的果冻,他们的妈妈正盯着摊主称米,糖和gān面。莫非看到沃特和本尼站在入口处,看上去悠闲又开心,我的其他朋友也都在那里等着了。

  本尼回头对莫非说:“现在我搞不明白的是,沃特如何能将兰那语和英语运用自如?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英语简直比我还好?他比我更像美国人。”

  他的意思是沃特有英国口音,在本尼的观念中,这比美国中西部音听起来更高级。

  沃特很高兴听到这种恭维,说:“哦,但成为美国人与英语流利关系不大。”

  “你理解我们,”本尼说,“所以你至少是名誉上的美国人。”

  “为什么要这种荣誉?”温迪带着怒气说,“不是每个人都想成为美国人。”

  虽然本尼有点不高兴,但还是笑了。

  沃特打圆场说:“我很高兴,你把我当成你们自己人。”

  出来的路上,他们走过一堆锦鲤鱼,看到鱼嘴还在动。

  “我以为他们不杀生呢,这是个佛教国家。”

  右边不远处正在杀猪,正好被海蒂瞥见了。

  沃特说:“他们在屠宰和捕鱼时都很恭敬,他们将鱼捞到岸上,他们说是在救鱼,免得它们被淹死,不幸的是……”他向悔过者一样向下看,“……但鱼并没得救。”

  拯救鱼免得它们被淹死?

  马塞先生和柏哈利面面相觑,大笑起来,他是在开玩笑吧?

  海蒂说不出话来。那些人真的认为自己是在做好事吗?他们怎么不救其他东西呢!看看这些鱼,它们喘着气,卖主蹲坐在旁边,抽着烟,没有一点救护人员的样子。

  “太可怕了,”她最后说,“还不如直接杀了它们,而不要表现这种所谓的仁慈。”

  马塞先生突然开始了反驳:“和我们国家在其他国家的所作所为比起来这算不上什么。”

  “你们在聊什么?”莫非问,“挽救不需要救助的人,侵略别人的国家,让他们遭受损害。名义上是帮助他们,其实是杀了他们。就像我们在越南gān的坏事!”

  “那不是一回事,”本尼说,“难道在种族冲突时我们只是袖手旁观?”

  “我们应该意识到后果,你不能只有意图不计后果,问题是谁为后果付出代价呢?将鱼救出,免于溺死,一样的道理,谁得救了,谁没有?”

  其他人沉默了,他们也没有答案,就像动脑游戏一样,侧面看是个戴帽子的美丽少女,正面看却是个长着鹰勾鼻子的gān瘪老太婆,这取决于你从什么角度看。

  “哦,天哪,我们能做什么?”海蒂仍然盯着鱼看,悲哀地说,“我们就不能说些什么?我想把它们都买下来,然后再放生。”

  莫非摇摇头说:“算了,这没意义,别再看了。”

  鱼依然在不停地扑腾,莫非将固执的海蒂拉开了。

  “鱼会淹死吗?”

  鲁珀特悄悄地问本尼。

  “当然不会。鱼类有腮,而不是肺。”

  “实际上。”柏哈利突然cha嘴了,“它们真的会淹死。”

  所有的眼睛都在向他看,除了海蒂。柏哈利开始高谈阔论起来:“人落水后肺部会充满水,因为我们的肺不能过滤出救命的氧气,所以人会在水中窒息,最后因缺氧而死。我们称它为溺水。”

  他看到朱玛琳专心地看着他,他继续自信地说:“而鱼有可以吸取氧气的腮,但大多数鱼必须不停地游以吸入大量水,过滤到足够的氧气,如果它们不能游了,比如在退cháo时被困在暗礁xué处,或被钩子钩住,它们最终会因缺氧而窒息。它们就淹死了。”

  拯救溺水的鱼(4)

  他看到玛琳正着迷地看着他,她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你真是太博学太xing感了。如果现在这里有chuáng,我会马上投入你的怀抱。

  朱玛琳实际上却在想,为什么他在描述鱼怎么死的时候,看上去这么开心?

  海蒂还在想着刚才的那些鱼:“既然它们能从水中吸收到氧气,为什么它们的腮不能从空气中吸到氧气?”

  玛琳充满期待地看着柏哈利,他得意地解释说:“它们的腮是像两片丝绸一样薄的半圆形,在水中张得很大,像船上的两片帆一样。离开了水,两片腮就像塑料的袋子一样瘪瘪的,相互压着,将它们密封了,空气进不去,所以鱼缺氧。”

  薇拉哼了一声:“所以没人能真诚地说他们在救鱼,使它们免于淹死。”

  柏哈利固执地回答:“不,它们是在岸上被淹死的。”

  “那jī又是怎样呢?”薇拉沉思着,指了指一笼子jī,“它们会受到怎样仁慈对待呢?是不是它们的脖子被意外折断的时候,正在上瑜珈课?”

  “比我们在家里做的坏不到哪里去,”埃斯米冷静地说,“我们只是伪装得更好罢了。我看到一期电视节目,猪都被赶在一起,通过一条斜道,它们都在尖叫,因为它们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马也是这样被杀的。有些狗粮就是用这些做的。有时它们被切割的时候,甚至还没死呢。”

  朱玛琳看着她的女儿:看来埃斯米要在她面前表现一番呢。她一个小孩怎么知道这些事呢?玛琳对女儿的早熟感到担心和焦虑。这些天来,埃斯米仍然很依赖妈妈,似乎妈妈能将外界一切丑陋的东西隔离开,这让她很放心。

  但是,朱玛琳记得有一次,她们一起在唐人街上逛,埃斯米在听到店主说那些活鱼“是给人吃的而不是当宠物养的”后哭了起来。埃斯米歇斯底里的举动,与动物保护主义者在街上分发传单,抵制唐人街宰杀活鱼活jī以证明他们的食物绝对新鲜别无二致。

  “鱼还活着时就被砍下了头。”

  一个动物保护主义者向她控诉华人的屠宰方式。

  但朱玛琳冲女儿叫道:“所有动物在被宰杀前都是活的,不然你说怎么杀鱼呢?让它老死吗?”

  她认为人们争论救鱼这种问题真是荒谬。但如果是十二岁的埃斯米呢?她眼看着这些生命作着无谓的挣扎,想要活下去却还是死掉了——哦,这真可怕。

  沃特着急地看看时间,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现在该回到车上去了,如果有人还要买点东西或还想四处看看,请在十五分钟内回到车上集合。”

  我的朋友们四散走了,温迪去找车的yīn凉处,莫非和鲁珀特在小巷上漫步,其他人去找拍照的地方以记录他们来过这城市。

  在市场的一个角落,本尼发现了一个表qíng甜美的老妇人。她戴着蓝色的头巾,使她被太阳晒gān了的脸看上去更小。他作手势问她,是否可以对她做一个速写,还有她的芥菜与芜菁。她害羞地笑了笑。于是他像画漫画一样画了几笔,老妇人的脸部特征便跃然纸上。

  头巾压在兰那妇人小小的脑袋上,一个大大的微笑简直淹没了她的脸颊,接着是一束芥菜和芜菁,到处是淡淡的花体。

  一分钟后,本尼给她看他的素描。

  “啊呀,”她用他听不懂的话叫道,“你将我变成另一个人了,漂亮多了,谢谢你!”

  本尼把这幅素描送给了她,她又咧嘴笑了起来,眼睛里闪亮着什么。她指着菜用英语说:“你喜欢吗?”

  本尼礼貌地点点头,她的手势表示他可以挑些带走。本尼摇了摇头,但她依然在坚持,他还以为她在兜售这些菜。她笑着将杂乱的腌芜菁倒入一个粉红色袋子里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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