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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_周德东【完结】(44)

  下一个视频是张回的睡态。他的脸朝上,很安静,眼睛眯fèng着,隐约能看见瞳孔里的光,很难确定他是睡着还是醒着。录像机大约拍了他一分钟,他烦躁地把胳膊甩过来,似乎要赶走这束讨厌的光。录像机就关了。时间是2013年4月27日5点54分。

  下一个视频是衣舞的睡态。衣舞侧身躺着,又黑又长的头发垂下来,把脸都挡住了,录像机在她脑袋上不停变换角度,一直找不到她的五官和表qíng,就对着那堆头发拍了一会儿,终于关掉了。时间是2013年4月27日5点57分。

  没有视频了。

  那个小孩只在我们营地呆了两夜。

  那两晚,号外还没回来。

  那个小孩用了一个半钟头,窜入各个帐篷和房车,把每个人的睡态都拍了一遍,没有一个人发觉!

  很多帐篷都是锁着的,他怎么进去的呢?

  他把录像机送回来,想gān什么?

  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我俯下身来,从房车底下朝远处望去,大惊失色:三个没穿衣服的小孩,在阳光下排成一队,一个搭在一个的肩膀上,就像幼儿园的小孩过马路,正在荒漠上朝着更远的地方跑去。

  他们是谁?

  第四十二章另一桩凶杀案

  我来不及喊醒大家了,把衣舞的录像机拿到我的车上,打着火,朝着那群小孩冲过去。

  他们在前面奔跑,你推我搡,好像玩得很欢乐。看得出来,他们太熟悉这片迷魂地了,我发现我怎么都追不上他们,最后那个小孩一边跑还一边朝后看。

  靠近芦苇根jīng这片荒漠,都是软沙土,行车十分费力。就算是这样,路虎卫士也不可能跑不过一群两三岁的小孩。

  他们是海市蜃楼吗?

  绝不是,我发现,我的车速快,他们也快,我的车速慢,他们也慢,始终和我保持着一定距离。很明显带着诱惑的xing质。

  难道我是在做梦?

  做梦,其实更像一个人对你讲你经历的故事,往往缺乏具体描绘。比如,那个人讲的是:你在一家咖啡馆等人,突然接到电话,你等的人不来了……你的梦也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个事件的轮廓。那个人不会对你讲:当时咖啡馆里坐着多少人,他们都穿着什么款式的衣服,他们分别都在做什么,表qíng是怎样的。也不会讲总共有几个服务员,他们都长什么样子。更不会讲咖啡馆的装修,比如天棚和地板都是什么颜色……

  现实就不一样,只要你想看,你什么都会知道。

  我仔仔细细查看我的车窗,仪表盘,地垫……都是沙土。我绝不是在做梦。

  我记得美剧《新闻编辑室》里有个说法:到目前为止,人类总共在地球上发现了170万个物种,其实不到全部的四分之一。我们并不确定有没有另外的物种,它们(或者说他们)在生物链之外独立存在着,繁衍着……

  那群小孩还在前面跑,我从反光镜朝后看看,营地变成了小黑点。

  刮风了,越来越大。那群小孩在风沙中渐渐变得不真实。

  那些失踪的科学家,旅行者,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不是看到了这群小孩呢?

  我有点害怕了,停下车,在沙土里cha上一面小红旗,然后继续追。

  如果追不上他们,我会沿着标记回到营地;如果我回不来,营地其他人会沿着标记找到我。

  又朝前开了几公里,那群小孩依然在前面跑。

  我再次停车,下来留下一面小红旗,继续追。这时候,我已经看不见营地了。

  我觉得,我对这些小孩并不是单纯的恐惧,应该说是敬畏。我们这些人在罗布泊迷路了,可以说九死一生,也许这些小孩会给我们某种启示。

  我之所以敢追随他们,更把他们看成了某种小jīng灵。

  他们肯定不是普通的小孩,没有哪个两三岁的小孩跑这么远的马拉松。

  我下车cha下第6面小红旗的时候,回到车上,那群小孩不见了,不过我发现了一些东西。远远望去,那应该是一辆车,两个人。

  我加速驶向了他们。

  那果然是一辆车,白色切诺基。

  车牌是京G。

  那两个人躺在沙土上,一动不动。死了?

  我接近了他们,渐渐确定,那是两具尸体,身上的衣服被大风刮得一下下飘动着。

  我见过死人,那是我的姥姥,我认为我是不怕的,可是,现在我站在茫茫迷魂地里,风声呼啸,空天旷地只有我一个人,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惧。

  我下了车,慢慢走过去。

  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他们的身上沾满了沙子,没有血。他们死得非常痛苦,其中一个趴在地上,把一只系着鞋带的旅游鞋都蹬掉了,扔在离尸体十几米远的地方。另一个是光头,他侧身躺着,手里死死抓着两把沙子,脸部都快风gān了。

  我朝车里看了看,没人。

  我凑到车窗前,拉开后车门,一只手“啪嗒”一声垂下来,我吓得一步跳开,接着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她趴着,嘴巴四周都是呕吐物,已经变成了硬坨坨。

  我猛然意识到,他们应该就是录像机中另外那三个人!

  看来,他们都是中毒死的。

  那群小孩把我引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让我发现这个凶案现场吗?

  我把切诺基上的一桶汽油拎下来,放在了我的车上,然后返回营地。

  我开得很慢,我在思考对策。

  毫无疑问,那个李兆一直在撒谎。他的畸形婚姻,他的痴qíng,他的眼泪,统统是假的。

  我回到营地之后,大家午睡都醒了。

  他们不知道我去了哪里,肯定很着急,听到车声,都跑了出来。

  浆汁儿……

  衣舞……

  布布……

  这几个女的,除了孟小帅,似乎都有秘密。

  我停好车,下来,布布问:“周老大,你去哪儿了!”

  我说:“四下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标志物。”

  布布说:“有什么发现吗?”

  我摇摇头。

  白欣欣说:“你不要毫无目标地乱跑了,我们要节省汽油。现在,每一滴汽油都是公共的。”

  我说:“我带回了一桶汽油。”

  白欣欣很讽刺地说:“难道附近有加油站?”

  我没再搭理他,低声问布布:“你是不是把刀子还给浆汁儿了?”

  她说:“噢,她说她很怕。”

  我说:“没事了。”

  李兆走过来,说:“周老大,我有个主意。”

  我说:“说说看。”

  李兆说:“我们应该在地上做个巨大的标志,万一有救援飞机经过,就能找到我们了。”

  我说:“我们最大的标志就是房车了。”

  李兆说:“我们可以用工兵铲在地上挖求救信号啊,SOS,很简单的三个字母,挖几百米那么大,肯定看得见。说不定,卫星都能发现我们。”

  我说:“主意不错。等三天之后,我们就按照你的办法来,挖出求救信号,然后原地等待。我们最迟4月30日应该出去,到了那时候,外界依然联系不上我们,才可能派直升飞机进入罗布泊寻找我们。这三天,我们肯定还要移动,寻找出路。”

  李兆说:“吃的喝的挺三天没问题吧。”

  我说:“没问题,可以挺十几天。对了,你该jiāo伙食费了。”

  李兆说:“那是那是!jiāo给谁?”

  我说:“jiāo给布布吧。”

  李兆说:“马上jiāo。”说完,就去他的车上拿钱了。

  我小声对布布说:“你把剩下的刀子给我。”

  布布警觉地问:“又有什么危险了吗?”

  我说:“再没有比我们迷路更大的危险了,去吧。”

  布布就去了,很快就把刀子拿来,jiāo给了我。

  我朝张回、魏早和徐尔戈招招手,然后带着他们走进了我的帐篷。

  张回说:“周老大,有事?”

  我把刀子jiāo给他,说:“现在,你真的是团队的警察了。”

  他并没有多激动,接过刀子,淡淡地说:“你终于信任我了。”

  我说:“这个李兆很可能是个杀人犯。”

  三个人都愣了,魏早说:“杀人犯?”

  我说:“而且是三条人命。”

  徐尔戈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把前前后后对他们讲了。

  魏早说:“不关我们的事儿,把他丢下就行了,各走各的。”

  我说:“丢下他的话,他必死无疑,我们就成了杀人犯。”

  魏早说:“可是,如果带着他,这一路太危险了……”

  张回突然说:“我是警察,我看押他。”

  魏早说:“现在我们迷路了,说不定能不能出去,你一直看押他?你睡觉的时候怎么办?他拉屎的时候怎么办?”

  张回说:“你们不用管了。”

  我说:“出去吧,你们知道该做什么。”

  三个人就出去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传来李兆的喊声:“你们gān什么!”

  接着就是厮打声。几个女的可能适应这种bào力场面了,竟然没人叫。

  只有李兆一个人在叫:“周老大!”

  我走出去的时候,那三个人已经把李兆捆了起来。还是捆张回的那根绳子。

  布布问我:“他怎么了?”

  白欣欣在看热闹。

  我走到李兆跟前,问他:“米豆到底是你什么人?”

  他马上装糊涂了,反问我:“谁?”

  我不知道,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要对我反戈一击了。

  我说:“你不要装糊涂!老老实实地讲出来,你和米豆、勺子、大物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杀死他们三个?”

  再高明的骗子也需要时间编织谎言。可是他没有时间,我正盯着他。

  他愣了愣,然后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问:“正像你说的,在罗布泊毒死一个人,肠胃很快就会烂没,不留任何罪证。你毒死了他们三个人。”

  他把脑袋转向了旁边。

  此时,他保持沉默最明智了,等我这个审问者问多了,他就可以根据我所掌握的,编织一套严密的谎言,然后再逐一回应我。

  我说:“你要是不说话,我们就当你是杀人犯,从此你就没有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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