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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感_周德东【完结】(38)

  她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出去,那对母子不见了,她来到四诊室门口听了听,果然听见了那个母亲的声音:“侯大夫,他在啤酒厂gān销售,工作很努力,领导每年都给他发奖金……一直好好儿的,可是两天前,他的脑袋好像突然就不清楚了……”

  明亮又轻手轻脚地退回来。

  她检查了一下衣柜,又有一滴血渗出来,很稠,很暗,它落在衣柜门下的地板上,刚才从那个男子的角度绝对看不到它。她拿来一块湿抹布,把这滴血擦gān,扔进了垃圾桶。她相信,里面的尸体再也流不出血了。

  接着,她坐在转椅上,慢慢地琢磨——那个jīng神病男子为什么知道衣柜里有人呢?

  漫长的上午熬过去了。

  明亮没有去吃午饭,她没胃口。

  想到明天碎花小鳄就该出院了,明亮打开了101的病房监控器,竟然这么巧——碎花小鳄又站在了监视器下面,静静盯着它看。

  碎花小鳄朝明亮望过来。

  明亮有些不自在。

  碎花小鳄很听话,依然戴着那顶治疗帽。不过,里面的电极没有了,它已经没有任何用处。

  此时此刻,碎花小鳄的大脑里在想什么?

  这是明亮的工作,她现在没心思工作,于是把监控画面关掉了,在转椅上闭上了双眼,养神。

  她自己都想不到,在一夜之间,她竟然gān了那么多疯狂的事——杀人,放火。

  现在她累了,非常需要休息。

  下午刚上班,楼道里就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大嗓门。

  脚步声来到了明亮的诊室门口,敲门。

  明亮睁开了眼睛,说:“进来。”

  一对夫妻模样的人走进来。明亮打量了他们一下,迅速判断谁是患者谁是家属。男人很憔悴,满脸愁容。女人红光满面,显得异常亢奋,估计她一直在说话,嘴角渗出了白沫儿。

  很快明亮就确定了,男人是家属。

  男人说:“大夫好。”

  明亮说:“你们坐。”

  女人又说话了:“跟‘蠢’比起来,‘jian’‘懒’‘馋’‘滑’都不算贬义词了。而很多中国人,只要一有个风chuī糙动,他们马上就显露出他们的蠢!披着爱国主义的外衣,其实就是打砸抢!可悲!可气!可叹!”

  明亮听得云里雾里,哪儿跟哪儿啊。

  男人cao着一口东北口音说:“媳妇你坐下,别说了行不?我们是来看病的!”

  女人说:“行行行,我不说了。我只想让你们知道,人不能糊里糊涂地活着,你可以不当官不发财,但是你至少要活个明白!”说着,她坐了下来。

  从她的表qíng可以看出,此人极端自负,就算她没病,那个苦巴巴的男人也很难驾驭她。

  男人抱歉地笑了笑,说:“大夫,你给我媳妇看看……”

  明亮和蔼地问:“她怎么了?”

  女人又说话了:“我知道这里是jīng神病院!大夫,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们,我没有任何病。不信测测智商,我肯定比你们都高!”说到这儿,她非常得意地笑了,笑着说,“你们读过西蒙吗?你们读过弗洛伊德吗?你们读过阿德勒吗?”

  过于自负的人总爱说——你们。在他心中,他永远是中心,其他人都是“你们”。

  明亮笑着对她丈夫说:“你继续。”

  男人说:“最近她总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脾气非常bào躁,昨天跟我吵架,把房子都点着了,你看我的眉毛……”

  男人的眉毛果然被烧掉了一截。

  明亮说:“她的种种表现,很可能是严重缺乏睡眠引起的,我们先解决失眠问题,再加上一些心理疏导——我先给她开点药……”

  女人“噌”一下站起来,说:“要给我看病也可以,我要你们两个大夫会诊!”

  男人拽了她一下:“媳妇,你又胡说了,我是大夫吗?”

  她的话引起了明亮的注意,她定定地注视着这个女人,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女人对男人说:“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不是有两个大夫吗?另一个为什么一声不吭?”

  明亮猛地看了衣柜一眼,衣柜门关着啊。她全身的汗毛一下就竖起来了。

  她盯着这个女人,尽量装作平静:“另一个大夫……在哪儿?”

  这个女人说:“在衣柜里!她上班时间竟然在睡觉,我要投诉你们!真的,我说到做到!”

  明亮极其紧张地对男人挥了挥手:“你们去四诊室吧。”

  男人愣愣地看着她:“四诊室?是不是要电击啊?大夫,求求你,我媳妇的病没有那么严重,她就是睡不着觉!”

  明亮不耐烦了:“左边第二个房间。去!”

  男人站起来,拽了媳妇一下,有些悲戚地说:“走,咱们没病,不治了,回家!”

  女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这个医院很不正规,要整治!”

  如果说上午那个男患者说衣柜里有人,只是疯言疯语,只是巧合,下午这个女患者为什么也看到了另一个明亮?

  明亮的诊室陡然变得鬼气森森了。

  第十章原来真的是假的

  下班了,明亮去便利店买了一盒方便面,回来的时候,她把停在门诊楼后的那辆车开到了门诊楼前,并提前装进了一把铁锹。

  今天晚上,她必须把尸体弄走。

  回到诊室,她把方便面泡了,朝衣柜看看,怎么都吃不下。她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在chuáng上坐下来,等待。

  热气腾腾的方便面渐渐变温变凉。

  天渐渐变暗变黑。

  明亮走出诊室,分别来到其他诊室门口听了听,确定人都走光了,这才回到诊室,锁上了门。在摘掉尸体头上那顶头巾帽之前,还有几分钟的储存图像,她充满了好奇,越害怕越想看。她在转椅上坐下来,慢慢打开了电脑……

  一片雪花。

  她盯着屏幕看了许久,一直没蹦出什么画面,最后渐渐变成了黑屏。

  看来,人死如灯灭。

  她有些失望,呆坐了一会儿,关掉电脑,站起身来。

  到时候了。

  她抓起chuáng单,来到衣柜前,深吸一口气,一下把门拽开了。衣柜里的尸体迅速闭上了眼睛。

  明亮一惊,后退了一步,把电脑键盘撞翻在地上。

  她定睛再看,尸体静静地坐着,姿势跟昨天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肯定是幻觉。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慢慢把剪刀拔出来,扔在衣柜里,又把chuáng单裹在了尸体上,包得严严实实,然后把她拖出来。

  尸体的血基本流光了,明亮以为会轻很多,背起之后才知道,她好像比自己还重。

  明亮背着尸体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去,她不知道,她撞翻键盘后,电脑切换成了101的病房监控器,戴着治疗帽的碎花小鳄正在屏幕上看着她。

  明亮艰难地走出诊室,楼道里的声控灯并没有亮,关上诊室门之后,一片漆黑。

  她一步步朝楼下走去。

  经过二楼时,有了光。那个坏了的灯幽幽地亮着。

  明亮赶紧拐弯,一脚踩空,跟尸体一起滚了下去。明亮感到天旋地转,身体多处剧痛,她在楼梯中转处爬起来,看见尸体躺在她旁边,chuáng单张开了一些,露出乌黑的头发。

  她忍着痛重新把尸体裹了裹,再次背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了一楼。

  她感觉身上至少有四处受伤:额头,左手,右膝,后腰。她的嘴角舔到了血,那是额头流下来的。

  她很想哭。

  走出门诊楼,不远处有两个影影绰绰的人走过来,不知道是职工还是患者,一高一矮,应该是一男一女。明亮没有躲避,她打开车门,笨拙地把尸体塞进去。然后,她钻进车里,迅速把车开动了。

  车灯照亮了那两个人,果然是一男一女,他们手牵着手,明亮不认识他们。他们停下脚步,眯眼朝车内看过来。

  明亮驾车从他们旁边驶过去,奔向了大门口。

  直到这时候,明亮都没有想好,该把尸体运到哪里去。

  丢到河里?

  埋到山上?

  附近没有河,也没有山。

  漫漫长路,她将一个人和这具尸体做伴,她缺乏勇气。

  忽然,她有了一个想法——也许,把尸体藏在医院里最安全。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个石头凉亭,平时,由于那个老旧的恐怖传闻,很少有人去那个地方,把尸体埋在凉亭下,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明亮掉转车头,朝医院西南角开去。

  后座“啪嗒”响了一声,她猛地回头看了看,尸体被chuáng单裹着,静静地横在后座上。现在,明亮都不知道她是面朝上还是背朝上。

  到了医院西南角,明亮停下车,把车灯关了。这里没有路灯,一片漆黑。荒糙没人修剪,长得更高了,它们纹丝不动。

  明亮下车四下看了看,她要确定这里没有人。

  看着看着,她愣住了——那个石头凉亭呢?

  她慢慢走过去,掏出手机照了照,到处都是荒糙,根本不见那个石头凉亭!

  她呆住了。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它被副院长拆掉了。盖这个凉亭是院长的决定,现在院长正要退居二线,副院长已经全面接手医院的工作,他必须否定前任的一些做法,不管正确不正确,以便证明他是个有想法的人,甚至是个果断的改革派。这个凉亭确实没有任何用处,它的存在,只能让那个传闻绵绵不绝,增添医院的恐怖气氛。有了它,这里几乎变成了医院的一个死角。

  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明亮决定,gān脆把尸体埋在荒糙下。假如,副院长上任之后,把这块地利用起来建房子,动工时挖出了这具尸体,大家会认为她就是多年前那个姓李的大夫。目前,院长还是院长,就算副院长有这类想法,近期也绝不可能实现。等挖出这具尸体的时候,说不定早就腐烂了,根本看不出是谁了。

  要是再挖出另一具尸骨怎么办?

  没人确定这里是不是真的埋着一个姓李的大夫,也许那只是个传闻。

  明亮要赌一把。

  万一那个传闻是假的,那她就赢了。这时候,明亮有些得意,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她再次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偷窥,这才一步步走向了她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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