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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悬疑录2:璇玑图密码_唐隐【完结】(8)

  就凭这一个瞬间,谁敢说宋若茵不美?

  连吐突承璀都看呆了。

  但在下一个瞬间,宋若茵就恢复了常态,她微笑着向吐突承璀款款施礼,招呼道:“若茵见过吐突将军。”

  平心而论,一般的嫔妃还真做不到宋若茵这般机变又大方。也正是才华与素养带来美貌之外的东西,才使她们姐妹能够从容立足于后宫的暗流涌动之中吧。

  宋若茵向皇帝告退。

  皇帝却说:“等等,三娘子帮了朕的大忙,朕要赏赐于你。”

  “能为大家做事,是若茵三生有幸,哪里还敢拿赏赐。”

  “朕想赏就赏,你还要拒绝吗?”

  “若茵万万不敢。”

  吐突承璀在一旁略感尴尬。作为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宦官,皇帝与嫔妃们打情骂俏并不避讳吐突承璀,他早都能坦然处之。可是今天这个场面,就是让吐突承璀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清楚究竟哪里不对劲。

  “赏赐什么呢?”皇帝兴致勃勃地问,“若茵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那妾就斗胆要……要一样大家身边的东西。”宋若茵的脸又红透了。

  皇帝一挑剑眉:“朕身边的?”

  宋若茵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屏风前方。她伸出纤纤玉指一点,娇声道:“大家便把这仙人铜漏赏赐于妾吧。”

  吐突承璀心说,女学士的眼光果然不凡。这具仙人铜漏可是天宝年间新罗国的贡品,整个大唐也找不出第二件来。

  只听皇帝慷慨地说:“行,就赏你这具仙人铜漏。”

  宋若茵当即下跪谢恩。皇帝命内侍捧着铜漏,随宋若茵离开。

  清思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冷了。不论相貌性情,女人总是软软暖暖的,还带着袅袅香气,就像在熏笼上熏透了的锦衾。她们离开时,就仿佛把男人的体温一起带走了。

  耳边又没有了铜漏的滴答声。往日听惯了不觉得,现在整座殿内寂寥得使人发慌。

  皇帝兀自沉吟着。吐突承璀垂头侍立,耐心等待。

  许久,方听皇帝叹息一声:“都准备好了吗?”

  “是,随时可以出发。”

  皇帝淡淡地笑道:“寒冬之际,去广州跑一趟也不错。那里温暖。”

  “大家要奴去哪里,奴就去哪里,哪怕刀山火海,并无区别。”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烛影在他的脸上摇晃,吐突承璀算是看出来了,皇帝确实没有休息好,疲倦使他的面色发暗,额头上的皱纹也有些深。

  皇帝又开口了,语调中好似含着无限惆怅:“十年了,她终于又出现了。”

  吐突承璀小心翼翼地应道:“大家早就料到了吧。”

  “是啊,朕相信她忍不住的。刺绣是她的命,十年不绣,已经是她的极限。但只要她活着,就一定会拿起绣针。只要她拿起绣针,就一定会被发现。”皇帝轻轻敲了敲御案,“广州献上来的这幅《璇玑图》,朕一望便知是她所绣。让宋若茵来帮着确认,只为万无一失。”

  “是。”

  “你来看啊。如此巧夺天工的绣品,除了卢眉娘,还能出自谁之手?”

  吐突承璀奉命向前探了探脑袋。实话讲他对刺绣没什么兴趣,对《璇玑图》更是一无所知。倒是皇帝提到的那个名字令他有一瞬间心驰神漾。

  他定了定神,郑重地说:“请大家放心,奴一定把她找出来。”

  “带回来。”

  “是,带回来。”

  “还有……”皇帝欲言又止。

  吐突承璀忙道:“奴明白。”

  还有那把匕首。吐突承璀心里清楚,皇帝真正的意图,是为了找那把名叫“纯勾”的匕首。如果真舍不得卢眉娘,十年前就不会放她出宫。十年后又突然想起她来,原因还在于皇帝开始疑心,当年正是卢眉娘把“纯勾”带走了。

  皇帝寻找“纯勾”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却连条像样的线索都没发现。偏巧此时,销声匿迹整整十年的卢眉娘又出现了,犹如死而复生一般神奇。

  于是皇帝抓住南海捕获蛟龙,欲献祥瑞的机会,派遣吐突承璀去广州跑一趟。名义上是去鉴别祥瑞的真伪,运回蛟龙,其实是为了掩盖吐突承璀亲赴广州的真实目的——寻找一个名叫卢眉娘的女子。

  吐突承璀该出发了,今天是来向皇帝辞行的。

  皇帝命吐突承璀把《璇玑图》织锦妥善收好,带去广州。寻访卢眉娘时,应该用得上。同时带上的,还有“纯勾”匕首的图样。

  吐突承璀退出清思殿时,天上又纷纷扬扬地飘起了小雪。今年的冬天仿佛是比往年更冷些。他迈步刚要下台阶,一盏绛纱灯笼恰到好处地伸到跟前,暖光照亮一方玉台,细密雪花像玉屑般无声无息地落下,宛然梦中的景象。

  “吐突将军留神脚下,雪滑。”陈弘志举着灯笼,殷勤地说。

  吐突承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问:“他们在干什么?”

  玉阶左侧的不远处,几个内侍正忙忙碌碌地在地上铲扫着什么。

  “哦,他们在铲雪。”

  “铲雪?”

  “是,那块儿地面上脏了,要铲干净。”

  明白了。那里就是魏德才的死亡现场,这是要把残留的血污打扫掉。

  吐突承璀冷笑起来:“多此一举。这一夜雪后,什么都看不见了吧。”

  “将军说的是,不过……雪总是要化的,等太阳出来再让人看见什么,就不好了。”

  吐突承璀注视着陈弘志,后者神色若常。

  所以魏德才就像融雪一般消失了,不会留下半点痕迹。今后连这个名字都不会有人提起。

  他不是第一个,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

  在大明宫中沉浮半生,已然登上宦官生涯最高峰的吐突承璀在此刻,感到了一阵锥心刺骨的寒意。

  有人在今天消失,有人在今天复活。

  今天,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4

  自那天和裴玄静见面后,段成式只要得空,就一个人钻进武元衡的书阁里,又写又画,忙得不亦乐乎,还把仆人们统统赶在外面。

  如此这般折腾了两天之后,终于有人去向段文昌汇报了。

  段文昌听完,没有像上回得到崇文馆讲师的小报告后,专程去东宫偷听了一回段成式的玄怪语录,而是默默思索片刻,起身去了后堂。

  他的发妻、武元衡之女武肖珂听到动静,搁下手中的笔,迎上来。按照大唐贵妇家居时亦盛妆的习惯,武氏的头顶挽着高耸的惊鹘髻,额心贴着梅花形的翠钿,颊黄如凤尾般扫在眉梢两侧——这些都是段文昌熟悉的,但那对用黛笔描得又深又浓的眉毛、嘴角边的一对黑色圆靥,却是她回到长安后新学的妆容,段文昌有点儿看不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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