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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罪之承诺_周浩晖【完结】(39)

  “其实也不算征求意见,就是预先告诉他一声。毕竟这人是凌先生jiāo待过来的,如果我们直接放了,怕是不妥。”金院长顿了顿,又用协商的口吻说道,“峰安镇的qíng况警长你是知道的,我们在人家的地界上,这qiáng龙也难压地头蛇啊。”

  对方这话说得客客气气的,老头倒也不好驳斥了。他便转过头来看着我,意思是询问我的态度。

  我说:“凌沐风要是不同意放人怎么办?”

  “不同意放也得放!”吴警长态度坚决地说道,“告诉他是给他个面子,他要是不识抬举,咱们也就不用理他!”

  “是,是。”金院长在一旁陪着笑,“吴警长这是给凌先生面子,更是给我面子。这铁证如山的,凌先生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小兄弟,你就放心吧!”

  既然都这么说,我要是再坚持的话,倒显得我小气了。而且我转念想想,先跟那姓凌打个招呼也好,算是把事说在了明处。你要是不说清楚的话,反而给了凌沐风挑起事端的理由。这峰安镇处处都是他的势力,他要是刻意作乱,叶梦诗出得了jīng神病院,怕是也出不了峰安镇呢。

  想到这里,我便点头接受了金院长的提议。我们一行三人离开jīng神病院,进镇子直奔凌沐风府上而去。

  凌府的婆子认得我和吴警长,主动开门把我们让进了一楼客厅。然后她便上楼禀报,片刻之后她又回来招呼道:“我们凌老爷请三位到楼上书房相见。”

  我们跟着那婆子来到二楼书房,却见凌沐风仍像上次一样,站在窗前对着屋外的竹林作画。听见我们进屋,他便回头看了一眼,诧然道:“金院长,怎么你也来了?”

  金院长说:“这次过来是要聊聊尊夫人的事qíng——这里面恐怕出了点误会。”

  “哦?”凌沐风眉头微微一皱,挥手道,“三位,请坐下慢聊。”

  我们各自落座,一旁的婆子自奉上茶水。等那婆子退下之后,凌沐风这才又问:“金院长,有什么误会,请明示。”

  金院长便直言道:“我们上次抓走的那个女人并不是凌先生的夫人。”

  凌沐风哑然失笑:“不是我的夫人?那她是谁?”

  “她是尊夫人楚云的孪生姐妹,名叫叶梦诗。”

  “孪生姐妹?”凌沐风费解地摇着头,“我和楚云相识十余年,从来没听说过她还有孪生姐妹。”

  “这事说来话长。不过确然是有凭有据的事qíng。相关的资料证据都在这里,凌先生只要看过,就明白了。”金院长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资料往前呈上。

  凌沐风却摆了摆手说:“我画作未完,不便观看。还是烦请金院长给我讲讲。”

  金院长一怔,神色有些尴尬。凌沐风见状便微微一笑,又道:“非是凌某倨傲。只是天近暮色,我这画今天要是画不完,明天再画时,可就断了生气。”

  金院长也笑着解嘲:“凌先生的雅趣,我们这些俗人是无法体会的。我只是想,我转述的,总不及凌先生亲自过目来得靠谱。”

  凌沐风笑问:“难道你还会骗我?”

  金院长忙说:“当然不会。”

  凌沐风道:“那你就只管说,我听着便是。jīng神病院本是你的管辖,你若想放人,我怎么也不能拦着,只要你能给个解释。”说完之后他便转回身去,拿起毛笔在那画案上细心地绘描起来。

  金院长这便一五一十,把他刚刚了解到的那些qíng况全都说了一遍。讲完了之后他又特意qiáng调:“这些事实各有资料佐证。包括叶梦诗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有上海警局出具的户籍文件。文件上有叶梦诗的亲笔签名,这签名的字迹和病房里那个女人的字迹完全一致。”

  凌沐风停了笔,眼望着窗外的昏沉暮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他才开口:“这么说来,先前楚云发病,说出的姓名经历其实都是出自她的孪生姐妹。而这一次则是她的姐妹真的来到了峰安镇,而我们却把她当成楚云给抓了起来?”

  金院长点头说:“正是如此。以前楚云发病的时候,虽然也说自己是上海人,叫叶梦诗,但她说得并不详细。可见那些终究只是她的幻想。而这次真正的叶梦诗却把所有的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冯先生正是得到她的指点,才在上海找到了她的家庭律师,从而拿到了这一整套能证明对方身份的文件资料。”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把人放了吧。”凌沐风把毛笔搁在笔架上,转身拱手道,“并请带转凌某的歉意。以前多有冒犯,实属不知之罪,万望海涵。”

  他那副假惺惺的嘴脸实在令人作呕。我按捺不住,把头撇过一旁重重地“哼”了一声。

  金院长却高兴得很。他忙起身给凌沐风还礼:“凌先生真是个敞亮人!那我们就不再打扰您的雅兴。斗胆请辞。”

  凌沐风道:“不算打扰。我这幅画正好也画完了,三位若有兴趣,不放移步指点一二。”

  上次凌沐风就向我炫耀过他院后的竹林,令我颇感无趣,这回我自然不愿搭他的话茬。一旁的吴警长也斜着眼睛说:“我可不懂这些玩意,懒得看。”只有金院长不肯扫了对方的兴致,抢上两步走到画案前面,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赞道:“好,好!这竹子清秀飘逸,栩栩如生。尤其是竹间上的两朵花儿,更是点睛的妙笔。”

  吴警长没有看到画,听到这里却忍不住笑道:“你这是说笑呢?画竹子哪有还带着花儿的?”

  凌沐风微微侧过身,手指窗外说道:“金院长并非说笑。我这后院里的竹子,确实有两株开了花儿,这可是十年难遇的奇景。三位也算有缘,今日正好一见。”

  “哦?”吴警长听了这话倒来了兴趣,便起身到窗前张望,“嘿,还真是开花了啊!”

  凌沐风又招呼我道:“如此奇景,冯先生何不共赏?”

  我淡淡地拒绝道:“算了。我挂着其他的事,没这个心qíng。”说话间,我还特意把那叠资料文件拿在手里晃了晃。

  吴警长领会了我的意思,拉了金院长一把,说:“行啦,看两眼就得了。回去先把正事办了要紧。”

  金院长便再次向凌沐风请辞。这回凌沐风不再挽留,只淡淡说道:“三位请便,凌某无礼,恕不远送了。”

  我们三人下楼而去。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却听吴警长冷笑着说道:“竹子开花,真他妈够邪门的,亏这姓凌的还自当是什么好事!”

  我听得对方口气不善,便问:“怎么了?”

  老头道:“这竹子一辈子就开一次花,开完了就死,你说能是什么好事?山里人有个说法:说地根下埋了死人,竹子才会开花呢!”

  老头言者无心,可我听来却蓦然一怔,反问道:“你是说这竹根下埋了死人?”

  老头嘿然笑道:“虽是个迷信的说法,总之是不吉利。”

  我停下脚步,瞅着院外的竹林,皱眉道:“就怕不只是迷信……”

  老头警觉起来,问道:“你什么意思?”

  “刚才你说竹子开花的事,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凑到老头身前,压低声音道,“我知道阿锤那天出门是gān什么去了!”

  “哦?”老头顿时来了兴趣,催促道,“快说了听听。”

  “他是要去刨凌家的竹子!”我舔舔嘴唇,接着又详细说道,“那天我不是和阿锤去翠林庵吗?路上提起凌家的风水,说有山有水有竹,这就是福寿禄三全。当时阿锤就放下狠话,说要刨了凌家的竹林!他出门的时候带着铁锨和锄头,恐怕就是要gān这个!”

  “有这事?”吴警长也品出了味儿,一扭头道,“走,去林子里看看!”

  我们出了凌府大院,一转身拐进了竹林里。金院长搞不懂我们要gān什么,但也只能在一旁无奈跟随。

  其时暮色已浓,林子里的光线愈发昏暗。我们需要适应片刻,这才看清周围的qíng形。先在前面的林子里转了片刻,没发现什么异常。我便道:“去后面看看吧,那开花的竹子就在后院。”

  吴警长点点头。于是我们又来到小楼后面的那片林子,四下寻了一会,老头忽然蹲下身体,手摸着脚下的泥土说道:“这里有名堂!”

  我连忙赶过去,也蹲下来细细查看。却见脚下一小块地的泥土颜色与其他地方都不同,并且表层的没有杂糙,显然是新近被翻动过。

  一旁的金院长忍不住询问:“二位这是在找什么呢?”

  吴警长没有回答,只抬头道:“金院长,麻烦你再去下凌府,找那管家的婆子借个铁锨来——最好不要让凌沐风知道!”

  金院长满腹狐疑,但还是去了。片刻后他带了个铁锨回到林子里。吴警长接过铁锨的同时问道:“没惊动那姓凌的吧?”

  金院长咂咂嘴:“不好说……我走的时候看到那婆子上楼,没准就是禀报去了。”

  “那就得快着点了。”老头一边说一边把铁锨塞到我手里,然后他抬脚在地上比划了一下,说:“就往这儿挖!”

  我卖足了力气,一锨子铲下去。那竹林里泥土松软,很容易便带起一片。表面的土层被掀开后,露出了下面的黑土,同时有些淡淡的腐烂气息逸散出来。

  我无暇歇息,紧接着又是第二锨、第三锨……如此反复不停。吴警长则在一旁不断指点,调整着我下锨的具体部位。挖了有十来分钟吧,脚下已经显出了一个土坑。便在这时,忽听有人在身后问道:“你们这是在gān什么?”

  我回头一看,来人正是凌沐风。他也在瞪眼看着我,神色愕然。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便又转头求助似地看着吴警长。老头却无视凌沐风的到来,他蹲在土坑边,目光只在那黑黝黝的泥土中往来搜索。很快他有所发现,又俯身把手探到土坑里扒拉了几下。一些松散的泥土被他扒开,土层下的某些东西露了出来。

  吴警长拍拍手,这才把头抬起。他看着凌沐风,斜着嘴怪笑道:“凌先生,你来得正好啊。我们可在这林子里找到好东西了!”

  凌沐风紧皱起眉头,他抢上两步来到坑边,向着老头刚刚扒拉过的地方张望。只见那泥土中露出的东西原来是一块蓝色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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