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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法医手记之证词_刘真【完结】(28)

  问话流露出不信任qíng绪,但可欣并不在意:“是的,所有关系人的指纹都采集到了,包括董文鹏家所有亲戚的指纹,甚至出入公寓的维修人员也没漏掉。即使如此,也没有任何发现。”

  沈恕补充说:“董文鹏的身份特殊,这间位于大南路酒店式公寓的办公室也具有隐蔽xing,所以能够进入这间办公室并受到董文鹏招待的人,一定和他具有不一般的关系。此外,还有一个疑点,一般来说,来访客人用过的杯子,应该会留下唇印之类,尤其当这个客人很可能是个女人的时候。”

  可欣补充说:“玻璃杯上没有唇印,好像有擦拭过的痕迹。这确实耐人寻味,凶手擦去了唇印,却没有擦去指纹。”

  会议进行到午饭时分,沈恕让大家到食堂用餐。刑警队食堂的伙食还不错,虽然大师傅时不时地别出心裁,搞一些“暗黑料理”,诸如拔丝土豆、香蕉炒jī蛋之类的菜肴,但总体来说口味还说得过去。

  吃过饭,沈恕让我陪他到董文鹏家走一趟。

  4

  2014年5月8日下午。

  董文鹏家。

  董文鹏家位于楚原市南郊,占地三亩有余,两幢别墅坐落在院子中央,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看上去像一座旧时代的庄园。事实上,我在心里暗想,把家弄成这个样子的人,是不是特希望回到旧社会,可以光明正大地炫耀和盘剥。

  见到董文鹏的妻女后,我大吃一惊,她们竟然就是我于清明节那天,在母亲墓地前遇到的母女二人。原来她们竟是董文鹏的妻女,母亲名叫李文慧,女儿名叫董卿。

  她们对我没有任何印象。也是,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谁又能记得那么清楚呢?而我能记得她们,一是由于职业关系,接受过人脸识别训练;一是由于那天场所特殊,加上发生了母亲坟前莫名其妙地多了一束鲜花的事qíng,我在脑海里回忆过她们的样子;还有一个原因是董卿长得非常漂亮。

  这时候我近距离打量她们,发现董卿和李文慧的五官几乎一模一样。李文慧本来也是一个美人,可惜她身材矮胖,又不怎么拾掇打扮,站在艳光照人的女儿旁边,就被人忽略了。

  母女二人对我和沈恕的登门来访并不抵触,态度也很诚恳,虽然沉浸在丧夫丧父的悲痛中,不时哽咽难以出声,却仍然有问必答。听得出来她们和董文鹏之间的关系很和谐,夫妻qíng和父女qíng都很深厚,没有隔阂或生分的迹象。

  她们娓娓讲述了董文鹏的创业史,语气中有怀念,有不舍,有悲伤。

  李文慧说,三十几年前,董文鹏才从大学毕业,正赶上中国前所未有的变革时期。围城之内,愁肠坐困;围城之外,则是另一番景象。董文鹏和大学的同窗好友杨昭一拍即合,选择了自谋职业。其时的楚原,产业勃兴,一派生机盎然。最初,董、杨二人和几十位制衣工人同住在一间不足四十平方米的屋子里。白天、前半夜,他是一名辛劳的熨衣工,辗转于三家制衣厂;夜色黢黑方可回到蜗居,沉沉睡去。三年后,年轻的董、杨已经成为技艺不俗的制衣工人。这一年,他们盘下一家小小的制衣厂,继续将辛劳作为生活的主调。十年打拼后,腾飞集团成立,董文鹏出任董事长,杨昭任董事总经理。如今经过三十几年的发展,腾飞集团在制衣道路上日渐jīng进,终成大器,不仅被一些国际品牌选为代工厂,而且拥有了自己的零售品牌。两位好友分别娶妻生子。董文鹏娶妻李文慧,生女董卿。杨昭娶妻王朝霞,生子杨文颐,现已从欧洲留学归来,在集团财务部任部门经理。

  董文鹏家的客厅墙上,挂着一幅杨昭送给他的书法作品,大概可以诠释两兄弟的半生遭逢和一生qíng谊:成败与朝暮,隐忧与释然,安静与喧哗,都是内心超脱、顺之自然。

  谁能想到,董文鹏打拼一世,却在功成名就、年过花甲时遭此横祸,令人不胜唏嘘。

  李文慧讲过董文鹏的创业史,又取出几份发huáng的报纸给我和沈恕看:“这些都是媒体在各个时期对我先生的报道,记载着他的奋斗历程。”

  我翻看着那几张报纸,上面印有董文鹏和杨昭年轻时的照片。董文鹏那时候很消瘦,意气风发,杨昭的样子老成一些。我忽然怔了怔,这两人年轻时的样子如此熟悉,我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在快告辞的时候,我装作无意地提起:“董卿,你在清明节那天是不是去过李陵园墓地?”

  董卿一怔,说:“啊——是的,和妈妈一起去的,你怎么会知道?”我说:“因为我在山脚下碰见了你们,我妈妈的墓在那里。说起来奇怪,已经连续两年了,她的墓前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一束深蓝色的郁金香,不知道是谁放在那里的,是恶作剧还是什么。”我一边说一边盯着董卿,观察她的反应。

  董卿毫无防范地说:“啊,是我放在那里的,真是对不起。是因为看见您母亲的墓前没有鲜花,我顺手放的,没想到会给您造成困扰,非常抱歉。说起来真巧,您母亲的墓和我家人的墓竟然挨在一起。”看董卿的反应,没有任何心机,不像是说假话。

  我故作大度地说:“知道是这么回事就行了,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说到底是我们祭扫的时间太迟,让你误会我母亲的墓没有人照看。你家里的墓葬的是什么人?”

  董卿神色黯然地说:“是我姐姐,她去世两年了,是自杀。”

  “卿卿,”李文慧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和爸爸的案子无关的事qíng就不要说了。”

  董卿居然还有个姐姐,而且在两年前自杀死了——这让我大脑里翻江倒海,表面上却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我见李文慧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只好不再追问下去,以免刺激到她们伤痕累累的心灵。我想董文鹏的女儿自杀不是一件小事qíng,回到局里总能查到些眉目。

  沈恕留下自己的名片,嘱咐她们如果想起什么人或事,及时和警方联络,双方合作才能早日抓到凶手,给董文鹏申冤。

  5

  2014年5月11日晚10点。bào雨。

  家里。

  外面的雨声大了起来,仿佛在冲刷着一种幽怨,从头到尾冲刷着一种可耻的人间的丑恶。面对雨,总有许多感qíng,是喜欢,是依恋,也触碰到了它的冰冷和无qíng。一直,我都不喜欢下雨天。我喜欢晴天,有着暖暖阳光的晴天。可是,这样的天气,似乎在与我作对似的。雨总是这样没完没了地下,而我的心qíng也这样有完没完地闹着。

  莫名其妙地接到父亲的电话,问我在gān什么。

  “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洗澡睡觉。”我心不在焉地说。

  “我在你的门外面。在朋友那下棋回来,顺路来看看你。”

  我有些吃惊。父亲很少到我这里来,即使有事,也总是打电话把我叫过去。今天晚上冒雨登门,决不会是路过那么简单。

  打开门,父亲在门口脱下雨衣,甩掉雨靴,面带微笑地走进来。可他故作的笑容瞒不过我的眼睛,那里面分明隐藏着几分苦涩。

  说了几句不相gān的话,父亲貌似不经意地把话题转到董文鹏的案子上来。

  这是父亲第一次过问我经手的案子。他是公安战线的优秀工作者,能不懂得公安纪律?他特意登门来询问董文鹏的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您是专程为这个案子来我这儿的。”我直白地拆穿他。

  父亲试图掩饰:“怎么会?我是在报纸上看到董文鹏遇害的消息,随便问问的。”

  我苦笑。父亲已经六十四岁了,头发花白,岁月像一把利刃,无qíng地在他额头刻下一道道沧桑。母亲去世后,我和父亲相依为命,他是我最亲近、最值得信任的人。父亲的爱深沉,极少表达出来,须细细品味方有缕缕清香。

  这一刻,父亲的不坦诚却让我有些迷茫。

  忽然,如醍醐灌顶般,我脑海中亮光一闪,脱口而出:“其实你早就认识董文鹏和杨昭,不仅认识,你们的关系还相当不错,是不是这样?”

  父亲尴尬地笑:“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认识他们?”

  我的声音变得凄厉起来,我发誓长这么大从未用这种语气和父亲说过话:“我在董文鹏家见到了他和杨昭年轻时的照片,看起来很熟悉,可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刚才我突然想起来,咱家里有一张你和他俩的合影,是二十几岁时照的,夹在一本《雪莱诗集》里。爸爸,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父亲的表qíng浮现出沉痛的神色:“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办案到了什么程度,不过以前的那些事qíng和董文鹏的死应该没有任何关系。我之所以特意不提那些事,是因为说出来的话,反而会把事件弄得复杂。都是很久以前的事qíng了。”

  “我不这么认为。”我冷淡地说。

  父亲的目光jiāo织着为难和不安,喃喃自语地说:“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qíng了。”

  “还有,董文鹏家的墓地怎么会紧挨着你和妈妈的墓地,哪有那么巧的事qíng?”我不依不饶。

  父亲叹口气:“我今天不该来找你问案子的事。我早应该想到,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瞒过你呢?现在太晚了,你先休息,改天,我一定把董文鹏和杨昭的往事讲给你听。”父亲没说完,顶着雨落荒而逃,全没有以往的谆谆长者风范。

  留下我独自在房间里思来想去,辗转难眠。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像疯了一样,噼噼啪啪地击打窗棂。

  6

  2014年5月14日。多云。

  和平区公安分局。

  我查到了董文鹏大女儿的自杀事件。

  是和平分局办的案子。董文鹏的大女儿名叫董倩,两年前初chūn时分投湖自杀,有十几个目击证人,qíng节简单明白,一目了然。

  最让我瞠目的是,鉴定书里说董倩未婚,但自杀时已怀有六个月身孕。

  一位超级富豪的女儿,就算未婚先孕,也算不上什么天大的事。她为什么会走上绝路呢?

  我想起董卿yù言又止和李文慧讳莫如深的样子。

  楚原市公安系统的电脑都是联网的,所以我很容易就取得了董倩的全部个人资料,包括她的血型、指纹和DNA鉴定结果。

  我的多事差点儿把自己吓晕过去:董倩的指纹和董文鹏遇害现场的玻璃杯上的指纹完全吻合。

  难道是鬼魂作的案?

  我担心弄错,又仔细核对了两遍电脑档案里储存的董倩指纹和从董文鹏命案现场取回的指纹,千真万确,两者一模一样,可以确定是同一人的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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