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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秦明系列2:无声的证词_秦明【完结+番外】(61)

  “去吧,”他急了,我反而冷静了,“网上骂我们的不止你一个,虱子多了不痒,送客!”

  “丁零丁零……”

  我皱着眉头挥挥手:“我要接电话了,送客。”

  办案人员把老爷们儿拉出了办公室。

  “现在是八点半,九点之前,到盛世花园工地。”师父在电话里命令道。

  “这,这个现场怎么看?”大宝站在积水里,东张西望,说,“全是水。”

  林涛也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看,啥痕迹也没有了呀。”

  我环顾了四周。虽然积水正在退去,但是附近的环境确实是láng狈不堪。各种建筑垃圾被大水冲得七零八落,沙堆和土堆都有一侧被冲垮,顺着污浊不堪的泥水向低处的下水道里流去。

  积水的水面已经下降到齐踝深的高度,婴儿的半具尸体已经露出水面,随着水流轻轻地摇晃。除去面色青紫的惨状,这个婴儿像是在摇篮里睡去似的,五官看起来极为可爱。

  最看不得孩子的离世,我走到婴儿的旁边,端详了一番,心头涌起无尽的伤感。

  “这是谁家的孩子?”大宝问身边的王法医。

  “废话,”我正感觉胸中发闷,就把气撒在了大宝身上,“谁家的孩子都知道了,还需要我们来吗?”

  王法医点了点头,说:“是啊,很奇怪,这个地方,除了工地上和附近几个还没有拆迁的村子,没有其他人了。可是辖区派出所并没有接到孩子丢失的报案啊。这么小的孩子丢了,肯定会第一时间报案的。”

  “你们有什么看法?”我问。

  王法医叹了口气,蹲下身来,拿起孩子的一只小手,说:“你看看。”

  孩子的手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细条状的擦伤。

  我低头想了想,走到尸体附近的一个被冲垮了一半的沙堆里,拿起勘查箱里的小铲子,开始挖起了沙子。

  “这损伤是怎么形成的?”大宝自言自语道,“一条一条呈细条状,显然不是nüè待伤,也不是和地面形成的擦伤。”

  经验丰富的王法医笑了一下,指了指正在挖沙的我,说:“秦明的想法是对的。”

  “沙?”大宝推了推眼镜,说,“哦,是玩儿沙子形成的。不过现在现场破坏殆尽了,想找痕迹不太可能了呀。”

  “这个孩子看起来也就一岁多,走路都走不稳,还会玩儿沙子?”我对刚才莫名的火气略感抱歉,语气缓和了一些,说,“而且,你见过小孩子玩儿沙子能把手玩儿出这么多擦伤的?”

  “就是因为小,才会弄出伤嘛。”大宝不服气地嘟囔道。

  我没再吱声,低头继续挖沙。挖了一会儿,我看见了一根白色的细细的带子。我心头一紧,扯出来一看,果真是一条孩子的小围巾。

  胸中的闷气又在积聚,我只觉头皮发麻,双耳轰轰直响。我说:“埋孩子的地点就在这里。”

  王法医点点头表示认可:“是什么人这么禽shòu不如?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大宝翻了翻眼睛,终于反应过来:“你们……你们说他是被活埋的?”

  我们从小就知道,日本鬼子经常活埋人,但是和平盛世,这样的qíng况极为少见,因为一般人是不会乖乖就范的,但是这么小的孩子例外,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王法医把尸体挪到一个gān净的水泥平台上,用止血钳夹开婴儿的眼睑:

  “你看,孩子的眼睑里有沙子,结膜有充血,说明死者在被沙堆掩埋的时候还有眨眼运动。如此看来,手上的细小擦伤,应该是一种紧紧抓握沙子的生活反应。”

  大宝点了点头。

  我看了看四周,因为地处偏远,没有什么围观群众。我转头对辖区民警说:“肃清围观群众,我们就在这里就地解剖。”说完解剖二字,感觉心中就像有一块大石压着,喘不过气来。用手术刀在这么年幼的孩子身上切划,对法医的心理也是一种摧残。

  “你说会不会是弃婴?”大宝说。

  我摇了摇头,说:“弃婴一般都是丢弃在福利院或别人的家门口。哪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ròu?即便因为种种原因丢弃,也都是心痛无比,更没有任何理由活埋了他。再说了,弃婴一般都是刚出生不久就丢弃的,这个孩子都一岁多了,而且穿戴整齐,衣物档次也不算差,肯定不是弃婴。”

  “如果是一岁多以后发现孩子有病呢?”大宝说。

  “秦明说了,衣服的档次不差,家境应该还不错,”王法医说,“没有理由不治病却弄死他呀。”

  “有没有病,解剖完了就知道了。”我说。

  我颤抖的手术刀紧贴孩子的小小胸膛,几次鼓足勇气,都下不去手。老道的王法医用肘部戳了我一下表示安慰,然后抬起手术刀,划开了孩子的胸腹部皮肤。

  白森森的肋骨bào露在我的眼前时,一股热血冲进了我的脑门儿,我暗自发誓,一定要把这个狗娘养的畜生绳之以法。

  婴儿的骨骼没有发育完全,皮肤薄,所以解剖工作进展得比较快。我和王法医一左一右地站在婴儿两旁,动作迅速地检验着孩子胸腹腔的各个脏器,在即将结束工作的时候,突然听到大宝叫了一声:“别动!你们看,孩子在动!”

  2

  我被大宝的一声叫喊惊得头皮发麻,停下手中的活儿,观察了一下:“没动啊,你吵吵什么!”

  法医应该是崇尚科学的无神论者,我为我的惊讶而感觉到可笑。

  “我们来的时候,尸斑、尸僵还都存在,”王法医说,“确证死亡了的。”

  有很多朋友问过我,你们解剖的时候就不怕所谓的死者没有死吗?我告诉过他们,法医在检验尸体的时候,一般都是在死者死亡数小时以后,必须是要等到死者的尸斑、尸僵都形成才能进行。因为尸斑、尸僵是确证死亡的重要指标,和医生宣布死亡是两回事。医生是不可能等到人死后几个小时看到死亡征象才宣布死亡的,他们通常检测不到生命体征就会宣布死亡,但因为一些假死现象,可能会出现“诈尸”的qíng况。而法医,包括入殓师是必须看到死亡征象才会验尸、火化,所以不会出现“解剖活人、火化活人”的可能。

  我又动了几下手术刀,明白了怎么回事,说:“你真是瞎添乱,孩子尸体的重量轻,我们手术刀的挪动会带动孩子的尸体。成人重量重,所以不会因为我们动作力量的影响而动。”

  大宝尴尬地一笑:“没解剖过孩子的尸体。”

  经过尸检,我们确证了孩子是被活活埋进沙堆而窒息死亡的。除了我们看见的体表征象,孩子的呼吸道、食道里都有一些沙砾,尤其是孩子胃里有不少夹杂着沙砾的rǔ汁。这是存活吞咽才能出现的生活反应。除此之外,孩子全身没有发现损伤和疾病。这是一个长相可爱、健康的小男孩。另外,孩子的尸僵还存在,根据尸体征象的推断,孩子的死亡时间应该有三十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应该是在前一天的凌晨被活埋的。

  “既然是谋杀,”大宝说,“杀亲的可能xing又很小,那么尸源应该很好找啊。”

  “还有一种可能,”我呆呆地看着已经fèng合好、重新回归安详的孩子,说,“他的全家,都被杀了。”

  “这个只能靠外围调查了。”王法医说,“这么小的孩子,可能连户口都没有登记,除了从衣物上寻找一些线索,其余寻找尸源的办法都不适用。到最后,哪家孩子都搞不清,就丢脸了。”

  “总之这是一起谋杀案。”我说,“先立案,然后外围调查,我就不信这个范围不大的区域里还找不出一个丢失了的孩子的线索。另外,孩子胃里的奶样成分,送去进行DNA检验。”

  省城的刑侦力量之所以比各地要qiáng,不仅因为有雄厚的财政作为后盾,更重要的是那一名名jīng挑细选出来的刑警都是得力gān将。当天下午,在我还没来得及平复自己心qíng的时候,王法医就打来了电话。

  “发现了一条极有价值的线索,”王法医说,“距离现场五公里的地方,有一座清廷山。”

  “我知道那里。”我急于知道线索的细节。

  “山脚下有一个小村落。”王法医说,“据那里的一个村民反映,村里的一户申姓人家,有一对儿女。可是,昨天他们听见夫妻俩的吵架声,却没有听见孩子的哭闹。据举报人的辨认,这个孩子的衣物和申家小男孩的衣物很相似。”

  “好!”我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我们和侦查部门一起去会会这家人。”

  申俊是个消瘦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长得非常丑陋。

  “这个是你的孩子吗?”侦查人员向申俊出示了婴儿的照片。

  申俊看了眼照片,微微颤抖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的举动让我大吃一惊。一个父亲看见了自己的亡子的照片,不应该是这样冷静的表现。看着侦查人员惊讶的表qíng,我知道他们的想法和我一样。

  “你的妻子呢?”侦查员问。

  申俊没说话,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知道。

  “听说你还有个五岁的女儿。”

  “她俩一起走了。”

  “去哪儿了?”

  “孩子丢了,我们吵架了,她就带着女儿跑了。”

  “孩子去世了,你不难受?”

  “难受有什么用?”申俊耷拉着脑袋说,“昨天知道孩子丢了,我就知道他气数已尽。这么小的孩子,还能找得到吗?”

  “你的妻子是什么人?”侦查员说,“我们怎么查不到你们的结婚资料?”

  这个信息我开始不了解,听见的时候吃了一惊。目前农村确实还有很多人没有登记结婚,却生活在一起很多年,养儿育女。

  “她是大西北来这里打工的。”申俊说,“前几年我卖沙发了家,她追求我,我就和她在一起了。不过她是孤儿,没有户口,所以你们查不到。”

  侦查员还想再问一些什么,我拍拍侦查员的肩膀,意思是把这个男人带回去再问。

  “你怀疑他吗?”大宝坐在警车里问道。

  我点了点头:“他的异常冷静不能不让我产生怀疑,还有,这个女人既然是孤儿,她带着孩子能跑去哪里?她不具备赌气出走的条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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