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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秦明系列4:清道夫_秦明【完结】(3)

  他说这话的那个节奏感,让我差点儿就跟着唱起来:“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看看有没有不变的诺言……”

  第二天一早,我和大宝说起他梦游的事,他依旧毅然决然地否认。

  我说:“不承认就不承认吧。怎么也比上次qiáng,上次你梦游找解剖室,要是把我当成尸体,我岂不是得挨刀子了?”

  “那可不一定,要是这次把你当成小白鼠,你更惨。”大宝说,“不过,还真没见过这么胖的小白鼠。”

  一个小时前,师父召集我们勘查小组的成员开会。

  走进师父的办公室,立即觉得眼前一亮。

  师父的办公桌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短发女孩。这个女孩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模样,脖子上挂着一台单反相机,正专注地翻看着桌上的一份文件。一小缕发丝从她耳后滑落,挡住了视线。她轻轻蹙眉,顺手撩起发丝,别在耳后。一瞬间想必所有人的脑海里都会闪现“明眸皓齿”四个字。身边的林涛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就连我和大宝两个“名花有主”的人,也忍不住看到发呆。

  “咳咳,我来介绍一下吧。”师父有些尴尬,站起来对那个女孩说,“这是我们总队法医科的秦科长,也是勘查一组的组长。”

  女孩微微侧身,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脸上是波澜不惊的表qíng。

  我一脸茫然。

  “这位是痕迹检验科的林科长。”

  林涛还在发呆,听到自己的名字,顿了几秒,才“啊”了一声算是应答。

  “这位是法医科的李大宝。”师父对身边的女孩介绍完,又转过来看着我们,“这位呢,叫陈诗羽,是你们的新同事。”

  “啊?!”

  我和大宝同时叫了出来。

  “新同事?我们科?”我第一个清醒过来,“师父,我们出现场的,最好还是要个男的吧?”

  说老实话,在我的工作领域内,我确实有一点儿xing别歧视。我知道,很多女孩都喜欢法医这一行,我们省也招录过很多女法医,但事实上,坚持到最后的人的确不多。原因当然有很多,也许是残忍血腥的现场,也许是恶臭腐烂的尸体,也许是巨大的心理压力……总之,能在法医现场勘查的工作上坚持下去的女xing,的确是极少数。即便是再有魅力的美女,也不能改变我的这种看法。

  我的质疑声刚落,那女孩便转过头来。她眉头微微蹙起,无声无息地盯着我。

  “什……什么呀!”林涛立刻打起圆场,居然还有些结巴,“你看她背的这台相机,尼康D3X,这可不是初学者用的机器。她是痕检专业的吧?师父你这是给我配了个助手吗?”

  我们三个人私底下曾经商量过,既然我们的职业是个男xing化的职业,而且需要经常出差。如果上级这次满足我们录用新人的请求,就一定得坚持要个男同事,绝对不要女孩。因为如果来了个手脚不利索的女孩,还得跟着我们住宾馆,甚至风餐露宿的,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诸多不便。可是眼下林涛这家伙显然是要倒戈,我狠狠地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

  “她不是法医专业,也不是痕检专业。”师父说,“她是公安大学侦查系大四的学生。今年我们厅要招录大批人才,她已经和省厅签订了协议,毕业后来我们总队,从事侦查工作。现在是实习期了,所以,她先利用实习时间过来。”

  “那就好。”我长舒一口气,迎着陈诗羽挑衅的眼神,问道,“你的实习期,久吗?”

  “当然,总队领导班子已经研究过了。”师父接着说,“小陈同志实习期满后,可以继续留任你们勘查组。”

  “不行。”我毅然回绝,“我们需要一个男同事,我们的工作是需要吃苦的,不是好玩的,而且我们已经很辛苦了,不想再去花jīng力照顾一个女士。”

  陈诗羽终于转过身来,用身体的正面对着我们。她往前迈了一步,吓得我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公安大学侦查系的人,即便是女人,动起手来也不是闹着玩的。

  “我们认识吗?你是技术部门的,说话得有依据,疑罪还从无呢。”陈诗羽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有些接不下去,说:“我这是经验总结。师父,请您重新考虑。”

  “咳咳,我觉得吧。”林涛说,“师父的考虑还是很周全的。我们勘查组经常要下基层办案,但是和基层侦查部门之间的联络不够,沟通起来也没有那么通畅。如果有个懂侦查的同事加入我们,可以有效地解决这个问题。而且我看这位小陈同志的行头,是个摄影发烧友吧?正好可以帮助我完成刑事摄影的工作,我腾出手来还能更好地勘查现场呢。”

  陈诗羽的表qíng有所缓和,向林涛友好地点了点头。

  “这是组织上的决定,你有意见可以,但是必须保留。”师父话锋一转,语气从商量变成了命令,“去装备财务处申领办公桌,以后她和你们一个办公室。”

  师父起身出去了,把我们几个人留在那里。我气鼓鼓地站着没动。

  大宝见qíng况已无挽回之势,居然也迅速倒戈,拽着我说:“那个,老秦你别犟了,这陈羽毛是公大侦查系的,你就当多个保镖好了。”

  陈诗羽说:“这位同志,第一,我不是保镖,我是有思想有知识的侦查员;第二,我叫陈诗羽,陈诗羽,记住了吧?不叫陈羽毛。”

  办公室里的气氛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大宝打圆场失败,陈诗羽却只是桀骜不驯地盯着我。我也毫不逊色地盯着她,林涛正要说点儿什么,那台好久没响的指令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大宝一跃而起,抢过电话:“喂?几具?”

  电话那边被问得莫名其妙:“哪儿跟哪儿啊?是勘查一组吗?”

  “是啊是啊,几具?”

  “几句?什么几句?我看看啊,没几句。”看来指挥中心来了个新手,他程式化地说,“啊,这样,你好,龙番市公安局刚才发来请示函。今天早晨七点钟,一名女士骑电动车经过东高架huáng口段时,发现桥下一名流làng汉躺在那里睡觉。她远看流làng汉疑似身边有血迹,走近后发现该流làng汉已经死亡,身边有大量血迹,所以报警了。市局法医初步勘验现场之后,觉得案件有疑难,要求省厅给予支援。”

  从大宝扭曲的五官和攥着话筒的青筋bào露的手来看,他对这个话痨似的新手痛恨至极。

  “别把电话捏碎了,现在买个电话不好报销。”我被大宝的表qíng逗乐了。

  “有命案了,咱们出发吧。”大宝恶狠狠地挂了电话。

  “有命案那么兴奋gān吗?”我说,“这可是一条命没了啊。”

  “我这不是兴奋。”大宝又开始眉飞色舞起来,“我这是为我的身体着想!”

  “身体?”我不知大宝所指。

  大宝立即摆出招牌造型,竖起两个手指,说:“出勘现场,不长痔疮!”

  “咳咳。”林涛正色道,“现在有女生在了,说话要注意点儿。”

  收拾好现场勘查箱后,我们叫上驾驶员韩亮,驾车往huáng口方向赶。

  “以后到现场,一定要严肃。”我在摇晃着的车厢里对大宝说,“要是被人拍到你在现场嬉皮笑脸的照片,发到网上,够你喝一壶的。”

  “成天看尸体,总不能每天都哭丧着脸吧?多晦气啊。”副驾驶座上的陈诗羽,木然地盯着窗外,幽幽地说,“发就发,凡是通qíng达理的人都能理解,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法医大多都会经历这样一段心路历程:从对尸体的恐惧到对生命的悲悯,从思考人生到最终的淡然。这种淡然,不是qíng感的淡然,而是对生死的淡然。看破生死,才能轻松上阵,才能把自己的感官调到最佳状态,才能更加集中jīng力地侦破命案。有人会因为命案现场有法医露出了笑脸而义愤填膺,指责法医不懂得尊重死者。其实这个世上,还有哪个职业会比法医更懂得尊重死者呢?

  不过,这个道理被一个大学女生说出来,我倒是有些吃惊,对陈诗羽的印象顿时好了许多。我偷偷打量了她几眼,对她的好奇更是愈来愈浓。车子仍在颠簸前行,林涛今天似乎特别积极,一路跟大宝聊着过往经手的案件,一边聊着一边不经意地瞄向副驾驶那边。可反光镜里,陈诗羽只是出神地望着路面,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我暗自偷乐,不知道当惯了万人迷的林涛,遇到这样的对手,会是什么心qíng?

  车子终于停在路旁,现场已经围满了人。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群中挤过去,踏入被警戒线围着的中心现场。这个现场位于高架桥下,粗大的水泥墩旁,铺着一条破破烂烂的旧棉被。棉被上卧着一个光膀子的男尸。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身上盖着一chuáng旧棉被,覆盖了面部。因为死者大量出血,棉被的外面已经被血染透,所以才会被人发现异常。”民警上来介绍qíng况。

  龙番市公安局法医科胡科长见我们走进警戒带,脱去手套,迎了过来,说:“好久不见啊,想你们了,所以请你们过来,共同看看这个案子。”

  大宝还惦记着我在车上说的话,赶紧道:“别露笑脸,人群中有相机呢。”

  “死者是什么人啊?”我问,“刚入chūn呢,气温还不高,睡觉就光着膀子了?”

  “这个人的身份基本已经弄清楚了。”胡科长说,“三十多岁,是个流làng汉,有些智障。在这一带活动十几年了,大家都认识他,叫他傻四。整天疯疯癫癫的,看到陌生的女孩子经过,就喜欢跟过去龇牙咧嘴的,但也仅此而已,不会有太过分的动作。”

  “他是怎么活下去的?”我问,“乞讨?”

  “他倒是不主动乞讨。”胡科长说,“有时候路人见他可怜,就会丢个一块两块的。他有钱就去附近买馒头吃,没钱就在垃圾箱里找东西吃。有时候附近的住户也会给他一些剩饭剩菜。冬天他就在附近一个涵dòng里睡觉,夏天就睡在这桥墩底下。收容所里关不住他,他每天除了睡觉,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外闲逛。”

  “什么人会杀这种人?”大宝挠了挠头,“一没钱、二不得罪人,你说会不会是丐帮香堂抢地盘,所以杀个人立立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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