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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指弦[罪档案系列之三]_鬼古女【完结】(7)

  三年后,董珮纶替米治文保外就医?!

  这是那兰读过最纪实的天方夜谭!

  那兰回头“看”了巴渝生一眼:你你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巴渝生给她的材料里,担保人的姓名被黑笔抹去。

  巴渝生咳嗽了一声,脸上没有尴尬,也没有愠色,终究没有为自己申辩。那兰同宿舍的陶子又要说了,这是一个很“男人”的人。董珮纶已将那兰的眼神和蹙眉收入眼底,淡淡说:“那兰,终于见到你了,久仰。”董珮纶的电动轮椅缓缓向前滑行。那兰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站着一位老医生。

  那兰走上前,伸出手和董珮纶相握。董珮纶的手,细长、柔软、冰冷。董珮纶的脸上是不易察觉的笑容:“是我希望巴队长保密我担保人的身份。倒不是我想留什么悬念,而是我要亲口告诉你。”

  “那好,请您告诉我,为什么要保他?”根据巴渝生给她的资料,米治文父母双亡,他孑然一身,无亲无故,照理不会有人主动保他出来就医,所以她一直对担保人的身份和动机存着莫大的疑问:谁会为米治文这样劣迹斑斑的qiángjian犯取保?此刻,她更无法理解,这个担保人,竟会是米治文的受害者。

  董珮纶没有回答那兰的质问,只是不瞬目地盯着那兰的脸,好一阵,才说:“我好像看见了当年的我。”

  和这样的绝世佳人相提并论,是否该受宠若惊?那兰几乎要大声抗议那“当年”二字:“你本来就比我大不了几岁!”也许是有了将近一年做心理师的经验,她很快明白了董珮纶的感受:三年前那场大劫过后,董珮纶身心重创,自然会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她看着董珮纶未施脂粉的丽容,深如秋水的双眸,忽然悟出了什么,轻轻点头。

  董珮纶的嘴角露出浅淡的微笑:“我想,你现在理解了,我担保他出狱就医的初衷?”

  “你觉得他还没有受够惩罚,所以不想让他死得那么痛快,你希望他受更多病魔的煎熬。”也许嘴唇在蠕动,但这些话那兰并没有说出口,她只是又点了点头,再次觉得一阵寒意袭来。

  董珮纶又伸出手,握住了那兰的手,两双手一样细滑柔软,一样冰冷,仿佛病房大楼充裕的暖气都在做无用功。董珮纶说:“你比我想象得还聪明,这我就放心了。”

  站在董珮纶身后的老医生名叫周长路,一位年过花甲的主任医师,负责米治文的治疗监护。周长路的背微驼,面容略憔悴,但看得出年轻时的帅气。他有一口修剪齐整的短短白胡子茬,深度的眼镜,白大衣里是同样雪白的衬衫,藏青色领带。巴渝生称周长路“周院长”,他是普仁医院负责业务的副院长,也是江京第二医科大学的内科学教授。

  医师办公室里,周长路说:“我们得出的结论和警方医务人员的一致,米治文的病qíng确实很严重,需要二十四小时的治疗护理。坦白说,他这种不折不扣‘百病缠身’的病例,真正爱好医学的人会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我们行医一生,也未必能遇见这样各类重症的‘集大成者’。病源、病理、病症的jiāo互反应和治疗对策、用药和手术的方针,各学科专家会诊时华山论剑的感觉,实在是很难得。更不用说作为教学医院,这样的病例给医学生们会带来多大的裨益。”周长路谈到米治文可能给医学事业带来的“贡献”,兴奋的目光竟能透出厚厚镜片。

  “这样一位病人,治疗住院的开销一定是天文数字。”那兰问,同时看一眼巴渝生。巴渝生似乎在走神,但那兰知道,他不会漏过一个字。

  周长路点头说:“大部分由珮纶承担。米治文同时是我的科研对象,在我的坚持之下,珮纶才同意部分费用从我的科研经费里出,比如一些医疗检测。”

  那兰知道,董珮纶勇敢摆脱“受害人”的yīn影,创办了一家以外接软件开发项目为主的高科技公司,短短三年里,从一位普通的高级白领,成为一个集团老总,一个奇迹,也是江京市一段佳话。那兰又带着敬意看一眼周长路,她知道近年来,学者教授的富家之路就是在科研经费里抽油水,他能够主动提出分担费用,做人显然很有原则。

  巴渝生随口问道:“看得出,周主任和董总很熟。”

  周长路说:“珮纶三年前遭受不幸的那晚,送入我们医院急诊,我正好是医院值班的总主任,负责所有的抢救工作,也随后负责了她的整体康复工作,因此留下友谊。说实话,能在有生之年结识这样坚qiáng果敢的女xing,也是我的荣幸。”话语中透露,周长路是那种书生气十足的人。

  巴渝生起身说:“米治文住院的这段时间,可能会有麻烦到周院长的地方,提前感谢一下您的合作。”

  那兰却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周院长能否指点一下,怎么能看到米治文的jīng神病病历?尤其最近专家会诊的报告?”

  7.游戏和罪恶的起点

  “看得出来,听米治文一席话后,你对他是否jīng神分裂有了新的看法。”巴渝生和那兰回到危重病区外的走廊中,面对着窗外的一帘细雨。

  那兰说:“我选修江医的临chuángjīng神病学课程时,接触过不少jīng神分裂患者,但远谈不上是专家。给米治文做诊断的是jīng神病总院的主任级医师,在他们面前,我才是班门弄斧呢,哪里会有任何资格怀疑。”

  “但你还是怀疑了。”

  “米治文这个人,聪明得让我觉得可怕。”那兰下意识地望一眼通往重症监护病区的大门,仿佛病榻上的米治文能隔着数重门墙听见他们的jiāo谈。

  巴渝生不解:“我这个外行也听说过,很多jīng神分裂的人都是绝顶聪明,比如《美丽心灵》里的纳什,但这并不代表……”

  “米治文可以通过我的一点点细微的动作表qíng,dòng察我的内心,他还不遗余力地了解了我的背景。想象一下,他过去三年里一直在监狱里,却知道我父亲被害、我的专业这些事qíng……”

  巴渝生叹道:“这……是不是我应该担一部分责任?你卷入‘五尸案’多少和我有关系,而‘五尸案’破获后,《新江晚报》没放过你,挖出了你的很多家事。如果米治文是位热心的晚报读者,你的这些qíng况他都会知道。监狱里,一份晚报还是可以看到的;更不用说,现在他们还能有限地上网。”

  那兰苦笑:“完完全全是我咎由自取,哪能怪你。”《新江晚报》的确对自己穷追猛打过一阵。小时候游泳比赛的照片被翻了出来,父亲遇害的惨痛经历被翻了出来,她的生活几乎整个翻了过来。米治文完全可以通过晚报的一系列报道,找出她并不隐秘的“隐私”。

  她又说:“即便米治文只是从报上知道了我的身世,但他那种高度jīng密的概括力和dòng察力,说话时yù擒故纵的技巧,怎么都难让我相信他是个jīng神分裂患者。可是,我还是不得不相信专家的诊断。”

  巴渝生终于明白了那兰想说什么,扬眉,略吃惊:“哦?你不会是想说……”

  那兰说:“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对米治文这样的人,不管他是不是真的jīng神分裂,最好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他告诉我,用那个‘字’,可以找到倪凤英,如果是在发病的时候说的疯话,我们没有必要làng费时间。如果他的jīng神分裂都是假装的,如果他说的是实话,我们的确可以通过那个‘字’找到倪凤英,那么,在找到倪凤英的同时,很有可能就是钻入了他jīng心编制的一个圈套。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圈套,我只是不相信他是那种主动做善事义举的志愿者。”

  巴渝生思忖片刻,说:“你也看见了他的健康状况,他应该没有再恶xing犯罪的能力,而且我们一直以侦破相关案件为名,时刻监控着他。”

  “但怎么解释他的最后一句话?‘血巾断指案,会进行下去?’”

  巴渝生说:“不排除虚张声势的可能。也许,这是他讨价还价的筹码,想摆脱无期徒刑的一个策略。”

  “我只是痛恨这种被cao纵的感觉:一旦听他的话,开始探究那个‘字’的意义,开始了他设计、控制的游戏,就有可能不知不觉为更多的罪恶提供了一个起点,断指案进行下去的起点!这只是我隐隐约约的一种恐惧。”

  巴渝生张张嘴打算说什么,又停下来仔细斟酌那兰的话。那兰静静等他想了一会儿,柔声说:“我只是告诉你一些我的顾虑,我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做,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血巾断指案’的线索。”

  轻轻一叹,显然是巴渝生松了一口气。他将写有那个怪字的纸递给那兰:“这个你拿着。”

  “我以为你要拿去,请你们的专家分析。”

  巴渝生说:“我已经传真回局里了,会有技术人员处理,我也会去请教江大的文字学专家来分析。”

  “那我要了也没太大用处……”

  巴渝生微微一笑:“你忘了仓颉大师的话?”

  “只有我,才能解出这个字谜?”那兰苦笑说,“巴老师啊,你真的会去相信仓颉大师的真言啊?”

  那兰走出电梯,在病房大楼的门厅里再次遇见董珮纶和周长路。那兰一怔,看出两人有意在等她。她知道此刻是上班时间,这两人一个院长、一个老总,都是日理万机的人,和自己二度相谈,必然有紧要话题。

  周长路向那兰递上一张名片,那兰略带诧异地微笑接过,心想不知是哪位圣贤说过,医生其实最不需要名片,看他们身上的白大衣就一目了然。

  名片上并非“副院长”、“主任医师”、“内科学教授”等周长路广为人知的头衔,而是两个浅紫色的大字“心声”,之下才有一行小字:“周长路,常务理事”。

  “‘心声’是珮纶和我一起组织的一个志愿者社团,挂在文园区妇联的名下。”周长路站回董珮纶的轮椅边,“这是个妇女社团,为的是给社会上遭遇各种bào力侵害的女xing一个互助和jiāo流的平台,侵害的范畴,从刑事犯罪到家庭bào力都算。”周长路脸上肌ròu微微抽动,双眼微闭,一丝不经意流露的痛苦神色,不易察觉,但落在那兰眼中。

  董珮纶说:“我们想请你有空时参加一些我们的活动,你是心理学方面的专业人才,会对我们受害者有很大帮助……至少我有亲身体会,当初如果没有心理咨询师的帮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顺利走过来。”她低下头看一眼自己无力的双腿,略带自嘲的一笑,“感谢心理师,我不但走过来了,而且步子迈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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