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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祭[罪档案系列之四]_鬼古女【完结】(32)

  陶子听明白了,倒吸口气:“那兰,听见没,这是在警告你呢,没死的劫匪还会找上你!”

  那兰不在乎地说:“找上我也没有用啊,第一我认不出他来,第二我记不得他要什么条件来,第三警察还紧盯着我,有理想有抱负的劫匪,一定会想别的办法达到他们的目的。”

  陶子说:“失忆真是太好了。我就希望每恋爱失败一次,就失忆一回。”陶子其实离拿结婚证还有千里之遥,倒是过去两年里连续有过两次不成功的恋爱,有一次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境界,还是因为陶子发现了男方具有“男xing基因里普遍存在的猥琐信号”而告终。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一名护士推车走了进来。陶子只是无意看了一眼,随即“哇”的惊叹。护士的推车上,不是药瓶药盒、换药器具,而是一个cha满了康乃馨、郁金香、薰衣糙和玫瑰的大花篮,还有一个放着四菜一汤一点心的大托盘。

  推车到了那兰chuáng前,护士将一封浅紫色信封递到那兰手中,说:“神秘人士叫我给你的,饭菜快趁热吃吧,凉了就可惜了。”

  巴渝生站起身笑道:“好了,这下吃哪家的选择简单了。”那兰打开信封,扫了一眼,脸色突变。

  十五天前,江京市郊宁湖乡富乐小区某单元

  “还有两个难点要突破,”踩点归来后的第二天,三个有志青年劫匪再次聚首时,劫匪甲再次铺上潇湘主楼的那张分层平面图,“两个难点都在底楼。一个是厨房。我们前两天算过,就算开张那天中午主楼宾客并不多,厨房里也至少要一个主厨,可能xing比较大是两名牛bī厨师,再加两到三个打下手的;最乐观的估计是一个牛bī主厨,一个听使唤的上灶炒菜师傅,和一到两名打下手的学徒。或者说,光厨房可能就要有四到五个人要对付。问题是,这四五个人,一个人能对付吗?”

  劫匪乙未加思忖,慡快地回答:“不能。”

  劫匪甲说:“问题就在这里,二楼宾客、服务员人数最多,至少要两个人才有可能控制住局面,也就只能有一个人到厨房里去把炊事人员‘拢’到二楼。”

  “难度太大,根据你这张图,厨房面积大,厨房里锅碗瓢盆儿一大堆,各种刀具更是趁手的兵刃,厨师们要反抗,一个人一把枪还真对付不了。”劫匪乙说完,嘴紧紧抿上,苦闷中。

  劫匪甲问:“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案?”“歇菜吧。”劫匪乙说。一直未曾开口的劫匪丙说:“都准备到这个地步了,枪都弄来了,手铐都弄来了,怎么能放弃呢?”劫匪乙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想不出来解决方案,就歇菜吧。反正我想不出来,看来老大也想不出来,所以我说歇菜吧。”

  劫匪丙gān笑两声说:“咱们俩耳朵长得不一样吗?我怎么没听见老大说他没辙了?这家伙难道不是经常这样,提出一个问题,好像是大家商量协商,其实他的大头里早就有了主意?”

  劫匪乙和丙一起看向劫匪甲,劫匪甲说:“我真的没辙。”

  三个人都颓唐地坐倒在已经破露出海绵的旧沙发上发呆,想喝啤酒,冰箱里没有,三个人一天辛劳打工又都累得够呛,谁也没有主动提出去一公里外的超市去买。

  终于,劫匪乙开口说:“谈谈第二个难点吧。”

  “保安。”劫匪甲只说了两个字,沉默了一阵,闭上双眼,像是睡着了,仿佛打算将思考的重任转jiāo给两位同伙。良久后,劫匪丙说:“保安怎么了?”劫匪乙说:“我们如果一起冲进主宴厅控制住饭局上的人,如果又有一个人要去厨房以一当十地震住所有厨师,就不能分身对付保安,保安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报警……”

  劫匪丙哦了一声,想了一阵说:“那就从楼下开始,先制服保安,然后一起去制服厨师,然后再上二楼……”

  劫匪乙说:“你不觉得,那样一阵折腾后,二楼的人再迟钝,也会感觉出不对头;更不用说,保安的任务是什么?保安的任务是在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当然这样傻的保安并不多,但谁能保证我们不碰上一个愣头青呢?他如果在枪口下不听话不妥协怎么办?让他挨枪子儿吗?更更不用说还有至少两个服务员上上下下地拿茶水、端菜,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二楼的人一报警,我们就完了,就来不及做任何事了。”

  劫匪甲说:“除非我们动手快。”劫匪乙和丙一起看劫匪甲,劫匪甲继续说:“除非我们将对付保安和厨房人员的时间缩小到最短,比方说,根本不要给保安动手的机会。”劫匪丙打了个哆嗦:“哇,老大,我好像感觉出你的邪恶来了,你是啥意思?”劫匪乙冷笑道:“还能有啥意思,要gān掉保安!”

  案发后8小时15分左右,江京市第六人民医院急诊观察室夜色彻底覆盖了江京,热闹了一天的六院门急诊大楼终于得到了喘口气、喝口水的机会。当然,来叨扰它的人从未间断过,只不过人流密度已大大降低。

  那兰已经从急诊ICU换到了观察室,要按她的意思,回宿舍是正道,但张蕾坚持要留她至少到明天早上,毕竟数小时前她还在昏迷之中,之后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昏迷和清醒jiāo替。这意味着一晚上她将难以成眠——急诊观察室绝非一觉睡到天亮的舒适环境——这对她头痛的恢复只会适得其反。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据理,所以没有力争,混过这一晚再说吧。

  她躺在病chuáng上,回顾着早些时看到的那些笔录。笔录出入真不少,警方一定会纠结,到底谁的回忆更准确,谁更可信?她拿出陶子带给她的新手机,将梁小彤和戴世永都加成联系人,加上微信。再看一眼戴世永的名片,上面有他的公司网站,便用医院的wifi连上网,进入了“恒永能源贸易公司”的网站。她读了“公司简介”,又看了“商机联系”,戴世永是CEO,还有两个业务经理。

  断网后,那兰仍睡不着觉,起身走出观察室,在走廊里漫步了片刻,又转回了病房。她记得早些时候在临时办案中心读众人的笔录,尚未接受问询的有她和郭子放,还有烧伤qíng况较重的孙元虎。建伟和华青只做了简单讯问,潇湘的保安吉三乐则因为jīng神状态不稳定没有做笔录。

  吉三乐应该就在观察室。

  那兰在三号观察室的一角找到了吉三乐的病chuáng。吉三乐靠着墙坐着,眼半闭,至少不再像市局记录里写的那样浑身颤抖。那兰将手中的两盒饭菜放在吉三乐chuáng头,说:“不知道你吃过了没,没吃过的话现在就吃了吧,还不算太冷,如果已经吃过,就做夜宵吧。”

  吉三乐听到那兰的声音,惊得立刻睁开了眼睛:“你……你是那兰吧?”那兰心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一个人失忆还不够?问道:“你认不出我吗?”吉三乐又看了她一眼,点头说:“是你。我整段时间都晕晕乎乎的,像做梦一样,像做噩梦一样,你们说话呀,挨打呀,争吵呀,包括最后的打架、爆炸,我都像是看见了,又像是隔着老远、通过什么电视电脑看见了。要不是你做谈判员,名字好多次被提起,我肯定认不出你。”他拿起一盒饭,打开后又是一惊,自言自语道:“我不会又是在做梦吧?龙虾尾……这都什么呀,培根寿司,烤rǔ猪?这医院的盒饭还挺上档次。”

  那兰想:这要感谢你们潇湘二当家的殷勤。托护士送来四菜一羹的是梁小彤,那兰就着其中的鲍鱼羹将巴渝生和陶子买来的盒饭都吃了,从瘦身学角度看有点恐怖,但考虑到她中午连水都没喝饱就成了人质,晚饭多吃点应该还是可以得到广泛同qíng和理解的。其余梁小彤送来的菜她都没怎么动,直接装进了盒饭。她说:“这是你们老板梁小彤犒劳抚恤你的,不要客气。”

  吉三乐看来根本没打算客气,边吃边问:“听说你跳楼摔成了脑震dàng,对我们被劫那段事儿全记不起来了,是吗?”

  那兰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的腿伤怎么样了?”

  “医生说那枪子儿是从我膝盖骨边上蹭过去的,骨关节碎了一部分,皮ròu擦掉了一片,今后这段日子我得专心养伤,肯定好几个月不能打篮球了。谢天谢地,瘸不了,我最担心的就是人世间多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瘸子。”

  “看来你感觉好多了,也没大伤,太好了,真替你高兴。”那兰四下看看,观察室内只有病人和少数将要陪夜的家属,“警察找你做过笔录了吗?”吉三乐停筷,看了那兰两眼,说:“你们好像都挺关心这个问题。”“还有谁关心这个问题?给你带盒饭了吗?”吉三乐笑笑:“你这人看上去一本正经的,还挺逗。好几个人都来问过我,我们的大厨、小真、谢一彬……这些人你都认识吗?”

  那兰摇摇头。

  吉三乐说:“答案是,还没有。不过估计公安不会放过我,明天一早就会再来找我做笔录,我会怎么说?我会告诉他们,我是第一个挨枪子儿的、也是唯一一个挨枪子儿的,忠于职守,歹徒一来我就冲出去了,你们给我带奖状了吗?给我带奖金了吗?后来怎么样?你们挨过枪子儿吗?没有吧,我可以告诉你们挨了枪子儿的感受,两个字,懵了。”

  那兰不知道自己是眼花还是眼尖,吉三乐似乎又浑身颤抖了几下,声音没压抑住,逐渐增高:“你不会想到在这么个……怎么说来着……高档娱乐消费场所,你会被这么狠的武器打伤。被子弹击中是闹着玩儿的吗?我有时想,大概我就是对子弹的威力太了解了。那些狗屁不通的抗战电视剧里,不管好人坏人,被打两枪三枪还满地打滚、南拳北腿,那是假得不能再假了!我们保安培训的时候看过真枪cao作,很多枪,一子弹下去,半个脑壳就没有了,一条大腿就只剩骨头了。所以我一被枪子儿打中,当时整个人就进入了一种状态,一种说不清楚的状态,觉得完了,以身殉职了,绝望了。匪徒是带真枪来的,那是要做大案的……知道市面上弄把真枪多不容易嘛?所以后面发生什么事,你们千万别找我问,我就算说出什么,估计也是乱七八糟,反而把你们搞糊涂了,因为我自己对发生了什么都糊里糊涂的。这回答你说他们会满意不?”

  那兰说:“当然不会。”

  说话间吉三乐开始进攻第二盒饭菜。他看了那兰一眼:“要一起吃点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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