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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凶手的杀人夜_[日]东野圭吾【完结】(24)

  八年的时光匆匆流过。

  其间发生了许多事。就像直美在录像中讲述的那样,队里也曾经因为她的活跃表现而一度兴盛过。正如她所说,当时可谓最佳状态。但其后,队里就仿佛巅峰已过一般,开始走上了下坡路。

  以我为首,几名选手从第一线上退了下来,总是让没有实力的队员顶上,再加上某大企业不断地把有实力的选手挖走,从企业规模上看,我们原本就属于中小企业的公司,自然也就不会再有选手希望入队,正式比赛中的成绩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如此一来,公司每年拨给的经费逐年减少,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一种宿命。

  三年前,连直美在内,队员就只剩下了三个人。不久之后,就只剩下直美一个。公司方面似乎曾多次考虑过解散队伍,而之所以能够顶住这种压力,全都是因为直美还有着出赛奥运会的可能。如果她能征战奥运的话,对公司而言也有着极大的宣传作用。

  前些天,奥运选拔赛开始了。不光公司方面对她抱以了极大的期待,就连直美自己也赌上了所有的一切。她牺牲了人的一生中最为完美的青chūn年华。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结果,她却在正式比赛里频频失误。其原因完全就无法去修正。在这种jīng神状态左右着比赛成绩的项目里,类似的事qíng常有发生。对她而言,不过只是出现在了最为关键的场合中罢了。

  最终,她也错失了这最后的机会。

  “因此——”

  刑警说,“因此,望月便陷入了绝望中,最终选择了死?”

  “恐怕是的……自打那场选拔赛后,她就开始一蹶不振。”

  “可望月今年不是才三十岁吗?等到下次奥运也就三十四。虽然我也不大懂she箭,但她应该还有机会的啊?”

  刑警一脸纳闷的表qíng。

  “不是这样的。”

  我静静地说,“为了这一次,她曾拼命努力过。可以说也正是因为把这次当成了最后的机会,她才会感觉紧张。这次不行的话还有下次——事qíng没那么简单。”

  “可是也没必要因为无法征战奥运而去死啊……总之,我是无法理解。”

  “或许是吧。那是因为您并不了解她曾经为此做出了多大的牺牲,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的。”

  听我这么一说,刑警似乎感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摸了摸下巴,轻点了下头。

  “也许吧。”

  没过多久,刑警便不再对我纠缠不休了。但接下来我却还得向公司方面说明qíng况。从某种角度来看,估计这事还会更为棘手。

  离开房间时,我在门口站了良久,目光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里划过。直美死了,很明显,队伍也将彻底消失。所有的一切,都伴随着她结束了。

  直美心爱的弓还挂在墙上。选拔赛之后,她就再没有拉开过它。

  一只蜘蛛轻轻从她的弓上爬过,背上长着huáng黑相间的条纹,连脚在内约有四五公分长。我用手一掸,蜘蛛飞快地爬上墙壁,逃进了天花板上的换气孔里。

  3

  三天后,直美家举办了葬礼。葬礼不巧撞上了个雨天,木结构的两层住宅之外,撑起雨伞的人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直美的父母健在,还有个小她两岁的弟弟,弟弟早已结婚,独立门户,如今家里就剩直美和她父母一起生活。

  正如我之前所预想的,直美父母看我的目光之中,带有着明显的憎恨。要不是迷上了那种玩意——直美的母亲擦拭着那满是皱纹脸庞上的、从眼角流下的泪珠。

  “只要她开心就好。”

  直美父亲说话的语气较为平淡,但太阳xué上的青筋在不停地跳动。

  “运动本来是种享受。可偏就有人要去鼓chuī教唆,说什么要征战奥运……”

  直美的父亲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参加完葬礼,刚回到公寓门口,妻子阳子又来给我添乱。

  “警察打电话来了。”

  阳子把礼服挂到衣架上,说道。

  “警察?”

  “对。我说你去参加葬礼了,他们就说过会儿再打来。”

  “嗯。”

  我换上便服,在沙发上坐下身来。莫非是他们查到些什么有关直美的事了?

  “葬礼如何?”

  阳子端来两只茶杯,在我身旁坐下。杯里的焙茶散发出阵阵香气。

  “也没什么如何不如何的。”

  我回答,“参加葬礼又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她的父母一定挺伤心的吧?”

  “那是。”

  “他们挺恨你的吧?”

  我默默地啜了口茶。光看我这样,阳子便已察知了一切。

  “这也是没办法的。”她说。

  “确实没办法。”

  我喃喃说道,“说句实话,事实上我的确等同于动手杀了她。她曾经几次想要放弃she箭,而每一次,都是我出面阻挡挽留的。”

  听我说完,阳子偏了偏脑袋,两只手捧起茶杯。

  “如果不是你的话,那么qíng况又会如何呢?”

  我看了一眼她的侧脸。

  “不是我的话?”

  “不是教练出面的话,或许就没人能够挽留得住望月了。她其实很爱你的。你自己应该也有所察觉的吧?”

  我叹了口气,喝gān了剩下的茶。

  “她需要一个jīng神支柱。我只是想,要是我能做好她的支柱就好了。”

  “那也不错。”

  阳子痛切地说,“如此一来,这世界对她而言也就不再只是痛苦的深渊。因为她能和你在一起。别怪我到现在才说,当时我都有些吃醋了,真的。”

  我默默地点头。阳子虽然是第一次对我说这话,但我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五年前,我三十岁时,我和阳子结了婚。她小我六岁,与我同在劳务科任职。话虽如此,但平常我基本上都不会在办公室里出现,不是整天在she箭场上指导队员,就是带着他们出去集训。

  虽然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我们深爱对方。现在我也深爱着阳子,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家人共享天伦,就是我的梦想。

  晚上七点,刑警到家里来了。上次那个留胡须的刑警,身后还跟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刑警。估计到阳子或许不太愿意让他们进门,我带着他们去了附近的咖啡馆。

  “听说she箭队要解散了?”

  进了咖啡馆,刚坐下没多久,胡子刑警便提起了令人不快的话题。无奈之下,我只得点了点头。

  “连个队员都没有,这也实在太不像话了。”

  “说来也是。那,你现在回办公室了?”

  “昨天回去的。”

  说是办公室,其实也只是挂个名而已,上司和同事们的目光总让人感觉有些冷冰冰的。或许过段时间就会调到其他部门去,但这些事也没必要在刑警面前提起。

  “原来如此。那估计你还得适应上一阵才行啊。”

  刑警点燃一支烟,慢条斯理地吸着。而那名年轻刑警则向我投来了挑衅的目光,真搞不懂这些家伙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对了,有关那卷录像带……”

  刑警轻轻地在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开口说道,“有些疑问。”

  “你的意思是说……”

  “不,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着,刑警又吐了口烟,“望月最后躺倒,只过了一会儿录像就中断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正常qíng况下,录像带不是应该一直拍到最后结束的吗?”

  “肯定是她当时设了定时的缘故。只要预先设定好,时间一到,摄像机就会自动停止。”

  “说得也是。”

  看到刑警如此轻易便不再追问,我反而有些吃惊。

  “既然你们知道,那也就没什么问题……”

  “不,机器的功能就不必再谈了。我们调查过那台摄像机,查明录像半途中止的缘故了。我们抱有疑问的是,为什么要中断录制。望月她为什么要设定录像半途中断呢?既然用了录像带来代替遗书,说得极端点,应该一直要拍到死去的瞬间才有意义。还有,一个马上要死的人,还会有心思按着那种麻烦的步骤来设定吗?”

  我摇了摇头。

  “这我就不清楚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搞不好其实她只是不想让人看到她死去的瞬间罢了。”

  “嗯。”

  刑警点头,“的确存在有这种可能。”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试探着说,“望月君的死究竟有什么问题。”

  刑警指间夹着香烟,稍显匆忙地摆了摆手。

  “只是确认一下罢了。我们这些人的脾气,只要稍有不对,就会放心不下的。对了,望月生前是否与男xing有过jiāo往呢?”

  话题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我喝了口咖啡,回望着刑警。

  “没听说。我想她应该没那时间吧。”

  “she箭就是她的恋人啊。”

  这说法听起来有够老土,我沉默不语。

  “我们听以前she箭队的人说,”

  刑警的目光落到了手册上,“望月她似乎对你抱有恋爱感qíng。其实,从那卷录像带上,我们倒也隐隐看出了点儿苗头。”

  刑警翻起眼睛看了看我的表qíng,仿佛是在问我是否承认。

  我舒了口气。

  “如果我说我没察觉到的话,那也纯粹是在撒谎。但直到最后,我也只是她的教练,我自己有老婆。”

  “原来如此,这倒确实让人感觉有些难挨。与对自己抱有好感的女xing待在一起,但是还得将教练与队友的关系给维持下去。”

  “也没什么觉得难挨的。”

  我皱起眉头,心中的不快溢于言表。

  面对我的如此反应,胡子刑警投来了饶有兴趣的目光。年轻刑警依旧沉默不语,两眼瞪视着我。这两人究竟有何目的?

  “能麻烦你再聊会儿吗?”

  胡子刑警看了看表,“现在七点半,再聊一个钟头就好。”

  “可倒是可以。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接下来的问题更重要。”

  年轻刑警突然开口说道。或许是因为之前一直压抑着感qíng的缘故,声音中蕴含着一股莫名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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