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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的十字架_[日]东野圭吾【完结】(39)

  “真诚面对人生是一个人活下去的起码标准,这本身不知道去夸耀。”滨冈小夜子站起来,“我认为不管是出于任何理由,杀人就应该偿命,应该被判死刑。生命就是这么宝贵的,无论凶手之后如何深刻地反省,多么追悔莫及,被杀害的人都是不能复活的。”

  “但这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了……”

  “所以又怎样?这段时间有什么意义吗?你不是也有孩子的吗?如果你的孩子被杀,凶手之后反省了二十多年,你就会原谅对方吗?”

  面对滨冈小夜子毅然的反驳,花惠无言以对。滨冈小夜子说的完全正确。

  “我认为你先生应该被判处死刑,但法院应该不会这么判他。因为现在法律知识照顾罪犯的权利。要求杀人凶手自我惩罚,根本就是虚无的十字架。但即便是这样无用的十字架,也必须要让凶手在监狱中一直背负着。如果对你先生的罪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所有的杀人犯都有可能钻空子,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qíng况发生。”

  最后,滨冈小夜子说:“我会改天再来的,我的想法不会改变,请你好好和你先生谈谈。”说完就离开了。

  花惠跪在地上,听到玄关大门关上的声音。

  第二十二章

  从仁科花惠的话中,中原没有听到一丝谎言,也认为小夜子确实是会做出这样的事qíng。从她那份《死刑废除论的bào力》的稿子中,就可以发现她认为不管是任何理由,杀人就应该偿命,应该被判处死刑。从量刑的角度来看,井口纱织和仁科史也的行为是不可能被判死刑的,但她无法原谅这件事就要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遗忘。

  “没过多久,我丈夫回来了。他看见我的表qíng,就知道大概已经从滨冈女士那里得知了事实。”花惠看着身边的丈夫说。

  “她脸色苍白,而且眼睛都哭肿了。我问她说是不是知道了二十一年前的事。她回答说,对。——好了,之后的事qíng由我来说吧。”仁科对着妻子慢慢举起双,看着中原。“花惠她叹着气告诉我说,虽然她拜托滨冈女士放过我,但滨冈女士没有统一。我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我迟早都会接受惩罚,所以我说,要做好心理准备。接着,我打电话给滨冈女士,但是电话一直没人接。这个时候,花惠突然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她说她父亲不见了。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回答我说,滨冈女士进门之后不久,她父亲也来了。她请父亲在餐厅等着,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听了滨冈女士的话以后,我一直处在焦虑的状态,把父亲还在的事qíng忘得一gān二净。”花惠在一边补充说。

  “我原以为客人呆得太久,他等不及就先回去了。当时我没有想太多,因为我正面临更为严重的问题。”

  “但没想到事qíng没有那么简单。”

  听到中原的话,仁科点了点头。

  “第二天晚上起点左右,岳父来了。他一脸凝重,说有十分重要的事qíng要讲。我还是联系不到滨冈女士,所以感到有些不安,但还是决定先听听看再说。结果,听完之后,我吓了一跳。不,已经不是被吓一跳的程度了,我都感觉自己心跳都停止了。”

  “他告诉你他杀了滨冈小夜子吗?”

  “对,他说我不用在担心了,只要我不说出去就行。”

  “不用担心,只要不说出去就行?所以……”

  “对,”仁科低下了头,“岳父他说,在餐厅听到了滨冈女士和花惠的对话,心想大事不好,他一定要阻止这件事qíng。然后就去了厨房,从那里悄悄出去,等滨冈小姐离开。”

  “所以,之后他就跟踪小夜子,在她家附近动的手吗?”

  “应该是。”仁科的声音十分沮丧。

  “你知道町村杀了小夜子之后,到后一天的晚上,都做了什么吗?”

  “我知道。可是……”仁科抬起头说:“您已经和纱织见过面了,所以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没错,她告诉我了。”中原说:“町村去了井口小姐家。”

  “岳父说,他在滨冈女士的包里发现了采访记录,上面有纱织的地址和联系方法。”

  “井口小姐说,她已经做好了被杀的准备。”

  仁科扶着脑袋说:“现在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町村要井口小姐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说出杀死婴儿的事qíng。”

  “岳父也这样对我说了,所以才叫我不用担心。我觉得他根本就是在开玩笑,竟然做出了这种傻事。我让岳父立刻去自首。我说,我会陪着他去警察局,也会主动说出二十一年前的事qíng,但岳父说不行。这样的话,他杀人就失去了意义。他边哭边求我,让我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希望我让他的女儿和外孙幸福”仁科看了看身旁的花惠,“接着,花惠也和岳父一起拜托我,希望给我能答应这个要求。我回答说,这件事终究还是瞒不住的,没人能保证纱织能遵守和岳父之间的约定。于是他们说,至少能不要主动提到这件事就好。看到他们这幅样子,我也动摇了,然后……”他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所以就决定继续隐瞒一切?”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用谎言去掩盖谎言,这对所有人都不利。虽然我晓得这个道理,但是我觉得就这样背着这个担子活下去,也是一种承担责任的方法……真对不起,我真是太自私了。”仁科说着垂下了头。

  花惠看着身旁的丈夫,摇了摇头说:“不,不是这样的,这不是自私,我非常了解你的痛苦。”

  然后,她的目光转向中原,那锐利的目光让中原不禁背上一寒。

  “我认为,您的前妻……滨冈小夜子女士,她错了。”她语气有力,和刚才完全不同。“在事件发生以后,我知道您女儿在很久之前被人杀害了。对于你们的不幸遭遇我很同qíng,也或许就是这个原因,让滨冈女士有了那种严酷的想法,但我认为这是不对的。”

  “花惠,”仁科赶紧阻止,“你在说什么啊!”

  “你先不要说话,让我先说两句。”

  中原不由得变得警觉起来:“她错在哪儿?”

  花惠舔了舔嘴,用力深呼吸之后说:

  “我丈夫……他一直在悔改。”她好像是在人群面前演讲一般大声地说,眼泪瞬间冲出了她的眼眶,但她没有去擦拭,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先生一辈子都在弥补二十一年前的罪行。从滨冈女士那里知道真相以后,我第一次知道了这件事。同时,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看到奇怪的事qíng……为什么那么优秀的人会愿意帮我这个落魄的女人……这个疑问终于有了答案。我儿子的亲生父亲并不是我先生,那是我脑子不开窍,被人骗了后怀了孩子,但我先生依旧对孩子视如己出,还一同照顾我父亲。这所有一切都是我先生在赎罪啊。我父亲在隔壁房间听到了滨冈女士的话以后,也应该了解了这件事,所以他想报恩,才会做出那种事qíng来。如果那时候——”

  花惠已经泣不成声,但换了口气之后,又接着说:

  “如果我当时没有遇到我先生的话,我现在早就不在人世间的,我儿子自然也不会在这个世界了。我先生或许在二十一年前夺走了一条生命,但他却在之后救了两条人命。不说这个,身为医生的他也已经拯救了无数的生命。你知道我先生他一共救了多少患有罕见疾病的孩子吗?他辛辛苦苦地治疗一个又一个小孩,即便是这样,仍说他没有付出任何代价,没有做出任何弥补吗?有多少被关进监狱的人丝毫没有反省之心,这种人所背负的十字架或许很虚无缥缈,但我先生说背负的十字架绝对是不一样的。那是相当沉重、相当沉重,如同大山一般的十字架。中原先生,你的孩子曾被人杀害,请做为受害者家属的你来回答我,被关进监狱和我先生现在的生活方式,究竟哪一种才是真正的赎罪?”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的声音像是在尖叫。

  “够了!”仁科在旁边制止她:“别说了。”

  但花惠的眼神依旧犀利,她接着质问中原:“请您回答我。”

  “我都叫你别说了!”仁科大声斥责她之后,转身向中原道歉:“真是对不起。”

  花惠捂着脸,然后趴了下来。她失声痛哭,仁科也没有再责备她,而是一脸痛苦地低下了头。

  中原长出了一口气。

  “我完全能理解你太太的心qíng,至于说哪种是真正的赎罪,我也不知道正确答案。我不会要求你们做什么,而且,我也曾和井口小姐做了约定,我答应不会去报警。仁科先生,现在一切由您自己来决定。”

  仁科抬起头,一脸惊讶地睁大眼睛。

  中原点了点头。

  “无论你最后怎么做,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杀人凶手应该如何去赎罪,应该是没有参考答案的。就这次的事qíng而言,我会把你最后深思熟虑的结果当成正确答案的。”

  仁科眨了眨眼睛,然后回答说:“是。”

  中原把茶几上的杂志收了回去后站了起来。花惠还在哭,但已经听不到哭声了,只能看到她的背在微微颤抖。

  “叨扰了。”中原走向大门。

  他在玄关穿鞋时,仁科出来送他。

  “那我就先告辞了。”中原对他行了个礼。

  “我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仁科说:“你知道……纱织的电话吗?”

  中原看着对方真诚的目光,拿出了手机说:“我当然知道。”

  第二十三章

  纱织回家以后,在厨房喝了杯水。她吐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看放在桌子上的白色塑料袋,里面有一根晾衣绳。她在百元店买到了这根绳子。当时她正空着双手走出超市,如果百元店后,就心血来cháo地走了进去。

  她在找绳子。那种不长不短,坚固耐用的绳子。

  最后发现了这根凉衣绳。单纯从用途来看,散发着清洁感的鲜艳颜色似乎不是很合适,但是她找不到更合适的了。

  纱织把绳子拿到收银台,付了钱以后接了过来。这次她是用买的。她很高兴自己能够自然地去付钱购物,感觉自己稍微变正常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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