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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罪者_雷米【完结】(71)

  杜成的目光依次扫过沙发、五斗柜、餐桌和电视架。林国栋qiángjian、杀人的现场肯定在这里。其中作为分尸现场的卫生间里最有可能还存有物证。然而,现场勘查的结果不容乐观。那么,还能从哪里找到蛛丝马迹呢?

  房间里的大部分家具、物品都更换过,完全没有勘查价值。即使是那些使用至今的,经过多年擦洗,也几乎不可能还有证据留下来。

  杜成眉头紧锁,踩上另一块踏板。陈旧的地板不堪重负,发出吱呀的声音。杜成心里一动,向脚下看去。

  棕huáng色的水曲柳地板,表面陈旧,油漆斑驳,接fèng处多已裂开。他又把视线投向卧室。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墙角处摆放的单人chuáng。木chuáng的样式老旧,chuáng单和卧具相对新一些。杜成想了想,挥手招呼身后的张震梁:“把通道打到卧室里。”

  通道踏板很快铺设完毕。杜成走到chuáng边,打开手电筒,伏低身子查看着chuáng底。chuáng下地板的磨损程度要差一些,地板表面是厚厚的一层灰尘。杜成站起身来,示意同事们把chuáng搬开。之后,他趴在chuáng铺边缘,上半身探向地板,逐寸仔细查看着。

  大团灰尘堆积在地板上,杜成屏住呼吸,挨个查看过去,生怕自己的气息会把灰尘chuī跑。渐渐地,他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水,脸色也憋得通红。忽然,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把脸更近地贴向地板。

  随即,杜成向身后伸出手:“镊子。”

  张震梁急忙从勘查箱里抽出一把镊子递过去。杜成反手接过,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墙角的地板fèng隙。

  他把镊子伸向地板,小心地选取着角度,最终,从地板fèng里夹出了一样东西。

  杜成在chuáng铺上慢慢起身,手中的镊子始终举在半空。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在镊子尖上,一时间,室内鸦雀无声。

  看上去,那只是一团灰尘。但是,如果仔细分辨的话,能看到其中夹杂着几根长短不一的毛发。

  魏炯绕过几个在走廊里蹒跚独行的老人,径直走向纪乾坤的房间。和平时不同,房门不是虚掩,而是紧闭。魏炯试着推了一下,门从里面锁住了。

  几乎是同时,一阵慌乱的声响从室内传出,随即,老纪的声音响起来:“谁啊?”

  魏炯心下纳闷,应道:“是我,魏炯。”

  门的另一侧暂时安静下来,隐约能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片刻,房门打开,张海生探出了半个脑袋。

  “老纪不太舒服,刚吃了药,准备睡觉,你改天再来吧。”

  “哦?”魏炯皱起眉头,“他怎么了?”

  “感冒。”张海生的语气和表qíng都颇不耐烦,“你走吧。”

  说罢,他就缩回去,关上了房门。

  张海生锁好房门,转过身,看到纪乾坤扎好一个塑料袋,随手扔在脚下,顿时大惊失色。

  “你他妈轻点儿行吗?”张海生紧靠在门板上,似乎随时准备夺路而逃,“我他妈还要命呢。”

  纪乾坤笑了笑。在他面前的小木桌上,摆满了塑料袋、导管和电线之类的物品。他拿着一张纸,仔细地清点着这些物品。核对完毕,他抬起头,发现张海生还站在门旁。

  “你怎么还不走?”

  “老纪,你究竟打算害我到什么时候?”张海生仍是一脸恐惧地看着小木桌,“就算你不告发我,我他妈早晚也得进去。”

  “害你?我给你钱了。”纪乾坤向后靠坐在轮椅上,双手jiāo叉,意味深长地看着张海生,“你别急,就快了。再说,你应该能猜出我要gān什么。到时候,你不说,我不说,死无对证,谁拿你都没办法。”

  “死无对证”这四个字并没有让张海生有半点儿哀伤的表qíng,相反却有些如释重负。他站在原地,想了想。“那……我走了。”

  纪乾坤正在拆一卷电线,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那个,jiāo通费和餐费……”

  纪乾坤从衣袋里抽出三百元钱扔过去:“三天的费用,先用着。”

  张海生捡起钱,塞进衣袋里,转身去拉门,听到纪乾坤又叫住他。

  “你听好,”纪乾坤摘下眼镜,目光灼灼,“他只要出门,穿着打扮,服饰神态,随身物品,都要向我汇报—听懂了吗?”

  张海生突然感到莫名的心慌。他胡乱点点头,匆匆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魏炯走到养老院的院子里,回头看看纪乾坤房间的窗户,厚布窗帘紧紧地合拢,完全看不到室内的qíng况。他的表qíng显得很疑惑,摇摇头,向院门外走去。

  刚走出铁门,魏炯就看到墙边倚靠着一个人,竟然是岳筱慧。

  “你怎么来了?”魏炯吃惊地打量着她。岳筱慧脖子上的纱布还在,整个人看上去也很疲惫。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岳筱慧向小楼努努嘴,“见到老纪了?”

  “没有。”魏炯摇摇头,“据说是病了,闭门不出。”

  岳筱慧的脸上看不出表qíng,她走到铁门口,远远地看着纪乾坤房间的窗户,一言不发。

  “你的伤还没好,跑出来gān吗?”魏炯走近她,看到她的手背上清晰的针孔,“我送你回医院吧。”

  岳筱慧忽然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走向路边,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跟我走。”

  一路上,岳筱慧始终沉默不语。魏炯几次想发问,都没敢开口。女孩身上原有的那种坚固的东西,现在变得越来越硬,几乎像盔甲一般,不容击破。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一个居民小区外。岳筱慧付清车资,自顾自下车,向小区内走去。魏炯不明就里,只能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进入园区后,岳筱慧一路看着楼号,最后停在某栋楼下。随即,她环视四周,选定了对面的一栋居民楼,径直向前走去。

  进入楼门,二人爬到二楼缓台处。岳筱慧踮起脚尖,透过窗户向对面看看,转身对魏炯说道:“把窗台上的东西搬下去。”

  魏炯照做,费力地把四个花盆和一袋玉米粒搬到地上。岳筱慧始终盯着对面那栋楼,神qíng专注。

  魏炯擦擦汗,终于忍不住了。

  “这是哪里?”

  岳筱慧并不看他,只是向窗外扬扬下巴:“5楼,骆少华的家。”

  “嗯?”魏炯更加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先冒充报社记者,做退休警察人物专访,打电话给铁东分局,要到他家里的电话号码。再冒充快递员,说快递单上的地址不清楚,要到他家里的地址—接电话的是个老太太,估计是他媳妇。”岳筱慧笑笑,语气轻描淡写,“骆少华在2005年当选过本市十大杰出人民警察。网上有他的照片,认不错的。”

  魏炯听得目瞪口呆,琢磨了半天,又想到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跟踪他?”

  “我要抓住林国栋。”岳筱慧转过头来,眼眶中已经盈满泪水,“我要为马健做点儿事。”

  魏炯怔怔地看着她:“我还是不明白。”

  岳筱慧无奈地笑了笑。她低下头,旋即抬起,双眼紧盯着对面那栋楼。

  “林国栋要想逃离本市,只能向一个人求助。这个人,就是骆少华。”

  “对骆少华上手段?”张震梁弹烟灰的动作做了一半,“有必要吗?”

  杜成看着他,点点头。

  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两天,林国栋依旧在逃。鉴于离开本市的各条jiāo通要道都已经被警方布控,可以肯定的是,林国栋仍然躲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对林国栋家的搜查结果表明,他的身份证、银行卡和存折都留在家里。那么,林国栋身上携带的现金应该不多。而且,没有身份证,他没法购买火车票、机票或者长途汽车票。一旦弹尽粮绝,他连生存下去都困难。

  以林国栋的xing格,即使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绝不会主动自首。他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谋求逃离。他在本市没有亲人,就算出院后重新建立了一些社会关系,现在大街小巷都贴满了他的通缉令,同样不会有人帮他。

  唯一能够给予他财物的,只有骆少华。

  虽然两人互为死敌,但是骆少华始终有把柄握在林国栋的手里。谁是猫,谁是鼠,其实很难判定。林国栋一旦落网,难保他不会拼个鱼死网破,把骆少华当年徇私枉法的事qíng抖搂出来。因此,骆少华帮助林国栋出逃,就能各保平安。从现在的qíng况来看,林国栋已经撑不了多久。也许他很快就会联系骆少华,对其进行要挟,以求谋得财物继续潜逃。

  “嗯,有道理。”张震梁转头面向高亮,“照做吧。”

  高亮应声而动,起身走到门旁,刚拉开门,就和冲进来的段洪庆撞了个满怀。

  “你小子没长眼睛啊!”段洪庆手里捏着一张纸,脸色焦急,“忙三火四地gān吗去?”

  “不是……我……”高亮一时间手足无措,最后指指杜成,“老杜让我去监控骆少华。”

  “骆少华?监控他有个屁用!”段洪庆把那张纸拍在桌子上,“先查这个。”

  杜成和张震梁凑过去看,发现那是一张城镇居民信息的打印件。

  “宽城分局拿过来的案子。”段洪庆的声音中还带着微微的气喘,“昨天晚上,有人在宽城立jiāo桥下被抢了钱包。被害人叫周复兴,根据他的描述,嫌疑人的特征和林国栋高度符合。”

  高亮脱口而出:“他在宽城区?”

  “重点不是这个。”段洪庆瞪了高亮一眼,“钱包里有几百块钱现金,至于银行卡什么的都对林国栋没用。唯一有价值的,就是—”

  他把手按在那张打印件上。

  “身份证。”

  金凤端着一杯热茶,在书房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室内没有回应。她叹了口气,推门而入。

  书房里窗帘紧闭,光线昏暗,空气混浊。在台灯的照映下,大团烟气让骆少华影影绰绰。他坐在书桌前,左手扶额,右手夹着半截香烟,面前是一本摊开的相册。

  金凤把茶杯放在桌子上。骆少华扭过头去,脸上的湿迹反she出微微的光。金凤默默地看着哭泣的老伴,伸手揽住他的肩膀。

  一连几天他都是这个样子,不停地翻看着一些老物件。第一次授衔时佩戴的警衔、已经作废的警官证、手铐的钥匙、皮质枪套、警用匕首以及一些旧照片。不停抽烟,水米未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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