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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罪[前传+1~4部]_雷米【系列完结】(42)

  看到这把刀,方木立刻回忆起被它顶在脖子上的尖锐痛感。

  其实,你跟我是一样的。

  方木把刀捡起来,合拢,揣进自己怀里。

  他拄起双拐,转身离开工地。

  回到二舍对面的马路上,方木慢慢地走着。几个热心的学生过来搀扶他,都被他冰冷的目光逐一bī退。他并非逞qiáng,只是想一个人待着。

  然而,方木很快就感到力不从心。脚踝开始隐隐作痛,双臂酸软,腋窝也许已经被拐杖磨破了。

  在一个路口,方木犹豫了片刻,转了进去。

  这条叫静湖的校园人工湖已经解冻,湖面上飘dàng着轻纱般的蒸汽。偶尔会看到小鱼从湖底游上来,掀起几朵水花就不见了。

  方木在湖边坐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身上有微微的暖意。不时有学生从他身边经过。他们大声谈笑着,脚步匆匆。偶尔有人留意到湖边这个奇怪的男孩,也只是在随意的一瞥之后,即刻离开。

  方木感到有点疲惫。他抬起头,漫无目的地向远方张望。湖的对岸是一排柳树,已经泛出些许绿意。清风拂过,树枝轻柔地摇摆起来,远远望去,仿佛一个人在招手。

  方木的眼睛渐渐迷离,他竭力想看清对面到底有什么。一大团水雾从湖中升起,在空中扩展、旋转、消散,对面摇摆的手也愈加模糊,最后竟分不清究竟在眼前,还是在遥远的彼岸。

  番外一·毒树之果

  天蒙蒙亮,老田头就起身了。

  夏末秋初,清晨的空气还是有些凉。八道村里一片寂静,偶尔从远方传来几声零落的狗吠,倒显得这里更加安宁。

  老田头轻轻地关好院门,披着外衣,背着手,出门了。

  人上了年纪,睡眠就少。好在早上空气清新,出来遛遛弯也不错。老田头侍弄了一辈子庄稼地,虽然在城里工作的儿子一再提出要接他去城里享福,可是,老田头还是喜欢这里。听听鸟叫,闻闻稻田的香气,再看看金灿灿的苞米地,比城里的高楼大厦qiáng多了。

  太阳渐渐升起来,老田头在村中小路上慢慢地走,偶尔遇到几个早起的农人,就停下来打个招呼,聊几句。走着走着,老田头感觉小腹胀起来。他加快了脚步,直奔自家田地而去。

  解大手要在自家的地里,这是祖祖辈辈传下的老规矩,老田头不能忘。

  一路小跑。经过村东头老董家的时候,老田头做好了打招呼的准备。一抬头,却看见院子里空空dàngdàng的,并不见每天准时起来打扫的胡月娥。老田头一边嘀咕着,一边低头前行。刚迈出几步,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刚才他看到的某件东西,似乎牢牢地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老田头转过身,手扶着篱笆院墙,探头向院子里看去。一瞥之下,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他揉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那一对昏花老眼。

  几秒钟后,老田头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走到院门前,试着用手轻轻地推了一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

  没锁。老田头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向左右看看,整整身上披着的衣服,一步步向院子里的瓦房走去。

  短短十几步,老田头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瓦房那两扇紧闭的铁门。

  因为那两扇门的把手上,横贯着一根木棍。

  老田头凑近铁门,眯起眼睛看着那根木棍,刚要伸手去拽,突然想到了什么,手又缩了回来。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转身向窗口走去。

  窗台有点高,老田头踮起脚,仰着头,竭力向室内望去。

  一瞬间,老田头就感到喉咙被人攥住了一样,同时,裤裆里一片湿热。

  1998年。J大。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孙普扶扶眼镜,扫视了一下鸦雀无声的课堂,“A女士在心里觉得,如果母亲不到英国就不会遭遇车祸,而母亲之所以会去英国,完全是因为A女士的肺结核病需要到欧洲治疗。A女士同时还认为,自己的肺结核病,恰恰是因为没有听从母亲的劝告,少穿了衣服因而着凉的结果。”

  有学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qíng,开始彼此jiāo头接耳。

  “所以说,A女士表面上所有的畏惧,”孙普抬腕看看手表,“其实都源自于她内心对母亲的内疚感。”

  下课铃响。恰到好处。

  “下周同一时间,再见。”

  有学生笑起来,孙普挥挥手,学生们开始收拾课本和书包。他低头整理讲义和教案。讲台前,还围着几个不肯离去的学生。

  “孙老师,之前您说过,”一个女孩热切地看着孙普发问,“畏惧是对xing和攻击等冲动的抑制,这似乎解释不了A女士的案例啊。”

  孙普笑笑,把讲义放进皮包里,微俯下身子,从眼镜上方看着女孩子。

  “所以这个案例证明,与本能无关的心理创伤事件,也可能在心理防卫下产生对某种物体、qíng境或活动的畏惧。”

  “这么说的话,”女孩面露疑惑,“心理学岂不是完全无规律可循?”

  “那不正是心理学的迷人之处吗?”孙普微笑着反问。

  女孩也笑了:“孙老师我懂了,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孙普挥挥手:“快去吃饭吧,要不排骨要被抢光了。”

  学生们一哄而散。孙普拿下腰间一直在震动的寻呼机,只看了一眼,他的眉头就皱起来。

  八道村昔日的宁静已经被完全打破,村子里到处都是走访的警察,闪烁的警灯随处可见。虽已日上三竿,但在田地里cao持农活的人寥寥无几,几乎全村的人都聚在了村东头老董家门口。这里已经被警方完全封锁起来,本就不大的院子里,村主任和当地治保委员会主任陪着几个现场勘查人员四处查看着。他们有热qíng,有同qíng,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被隔离带拦在院外的人们却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要么叼着烟,要么拄着锄头,大声议论着,小声嘀咕着。眼前的一幕,与其说让他们感到震惊,不如说让他们感到兴奋。

  每个人都尽力踮起脚,仰着头,望向院子里的那间瓦房。

  那里,发生了什么?

  孙普也想知道。

  在一个年轻警察的带领下,他费力地穿过拥挤的人群,直奔那间瓦房而去。在院子里工作的警察纷纷和孙普打招呼。孙普无心一一寒暄,遂点头致意了事。这个身着便装,却得到警察们尊重的人,再次引起门口围观的人群的一番窃窃私语。

  “这肯定是领导啊……”

  “看来出大事了……”

  “这人少说也得是个局长吧?”

  赵永贵站在门前,正在反复端详手里的一段木棍。看到孙普走来,他放下木棍,语气中颇有些埋怨。

  “呼了你那么多遍,怎么才回电话?”

  “我当时在上课。”孙普注意到他手里的木棍,“这是什么,凶器?”

  “不是。”赵永贵苦笑一下,把木棍凑到孙普面前,“我们到现场的时候,这玩意儿就横cha在门把手中间。”

  木棍长约70厘米,直径4厘米左右,表面光滑,一端带着断裂的茬口,从断面上看,似乎是刚刚形成的。

  “这好像是……”

  “对。”赵永贵冲旁边努努嘴。一个痕迹勘查人员正拿着一把被折断的铁锨往物证袋里装。

  “铁锨把。”赵永贵继续说道,“看样子是踹断的。”

  孙普嗯了一声,看了看敞开的入户门。

  “凶手不想让她逃出来自行呼救。”

  “不是她,”赵永贵的脸色一下子yīn沉下来,“是她们。”

  入户门是两扇漆成绿色的铁门。门上有铁质网格覆盖的玻璃,其中,右侧铁门的玻璃有破损,网格后由一张挂历纸临时遮挡。进入铁门后是门厅,物品简单,摆放有序。门厅右侧墙面上有一扇门,门后是仓库。门厅左侧,靠近门旁的位置是炉灶,上有一口黑色铁锅,锅内有尚未吃完的猪ròu炖酸菜。炉灶旁是一扇木门,通往卧室,亦即主现场。

  孙普刚刚推开主卧室的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他本能地侧过头去,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瞪大了眼睛。

  被褥凌乱的火炕上血迹斑斑。一大一小,两具女xing死者的尸体躺卧在凝固的血泊中。

  年长女xing死者尸长约160cm,头北脚南,呈俯卧状,下身赤luǒ,头部低垂于炕沿之下。看不到面部,但后脑部已是血ròu模糊的一团,浓密凌乱的长发被凝固的血液纠缠在一起,地面上也形成一片血迹。

  年幼女xing死者尸长约130cm,头南脚北,呈仰卧状,头向右侧,眼微睁,左侧额角严重塌陷,有开放xing创口。死者双腿分开,两腿间覆盖着一张报纸。

  孙普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他扭头看看赵永贵。后者点头:“现场物证都已经固定、提取完毕。”

  “死因是颅脑损伤?”

  “重型颅脑损伤。”站在一旁的法医老杨开口了,“凶器应该是一把锤子。”

  “遗留在现场了?”

  “没有。”赵永贵摇摇头,“我们把这里都找遍了,也没发现相符的凶器。”

  孙普点点头,目光从尸体上移开,开始在室内来回巡视。很快,他注意到火炕右侧墙上的电灯线盒。线盒下,只有短短的一根细绳。

  赵永贵捕捉到他的目光,也凑过去看。

  “哦,灯绳。”

  “我知道。”孙普走到火炕旁,“可是,你不觉得它太短了吗?”

  赵永贵略思索了一下:“也是,如果人躺着,压根够不到这根灯绳。”

  孙普抿起嘴,把左膝盖放在炕沿上,先低头看看枕头的位置,又调整了一下姿势,上身前倾,伸手在灯绳的末端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然后向左后方一甩手。随即,他回头向左侧墙角看看,那里正是一排老旧的木质地柜,地面上空空如也。孙普又把目光投向右侧。

  半截灯绳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孙普站直身体,指着那半截灯绳说道:“把那个提取一下。”

  赵永贵冲手下挥挥手,脸色有些尴尬,似乎在暗恼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个细节。

  “他大概是个左撇子。”孙普完全没注意到赵永贵的表qíng,四下扫视一番,“而且他在作案时还带着刀。”

  赵永贵扭头面向身边的一个年轻侦查员,低声说道:“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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