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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局者迷_冯华【完结】(16)



  岳琳没吭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我一看上面的字就认出来,那是朱文杰的字。他的字棱角分明,线条很硬,一致朝着右边倾斜。

  “岳琳:

  我不想多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家庭早就该解体了。勉qiáng支撑,既不是你的xing格,更不是我的xing格。我的错误在于,不仅高估了自己的适应力,也高估了所谓感qíng的力量。你很明白我指的是什么。我之所以不跟你当面谈,是因为考虑到你在蕊蕊面前的尊严。而且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现在搬出去住,希望不会使你的生活陷入混乱。如果你真的有这样的感受,就好好回忆一下,这些年,我就是这样过来的。我这并非在向你抱怨,只是陈述事实。这个世界上的每件事qíng,往往都有一个表面的解释,但最终应该有个公平的论断。你跟我一起生活了多年,应该了解我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一切的不公平。

  千万别再幻想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我的xing格,你总该知道吧。过几天我会跟你联系,咱们去办手续。如果你愿意配合,当然是最好的结果。要是你另有打算,我也奉陪到底。

  朱文杰即日”短短一张纸的信,我却看了好一会儿。看完,我把信递给岳琳,觉得有很多话想冲口而出,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回家,想跟他解释。他说晚了,有话明天再说。等早上醒来,他就不见了。”岳琳用那种奇怪的、淡漠的语气说。

  我本想问岳琳,是不是朱文杰对我产生了什么误会。但我的胸口堵得厉害,简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我呆立着,又想是不是该去跟朱文杰见个面,认真谈一谈,可随即又清醒过来,我能和他谈什么呢?

  岳琳瞥了我一眼,心不在焉地说:“去gān活吧。我得自个儿待着理理头绪。”

  说完,她走回办公桌前坐下,埋头不再看我。我也离开办公室,和林光远去查陆海洋的事qíng。路上,林光远老是打量我,我怎么努力,也做不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怎么啦?”林光远终于还是开口问了,“头儿脸色那么差,现在你也魂不守舍的。”

  我斟酌了一下,告诉他:“岳琳家里有事。不过她可能不希望大家知道。具体qíng况我也不太清楚。”

  林光远嘀咕了一句:“肯定不是小事儿。我跟了她几年,太了解她的承受力了。”

  我忽然觉得很压抑,问林光远:“她的承受力是不是应该无限qiáng?她在咱们这些男人眼里,是不是根本就不该是个女人呢?”

  林光远诧异地瞟了我一眼,“怎么啦?这跟我们的看法有关?”

  我一下子又很沮丧,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在外人眼里会显得古怪,甚至别有隐qíng。我不愿意将事qíng变得复杂化,因为那会影响到不止一个人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岳琳的生活。她说了,她不想做什么女qiáng人,只想做个好妻子、好母亲,过着和和睦睦的小日子。而现在看来,实现这一点是多么不容易!

  好在工作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在岳琳的提醒下,我们对那五名没见过面的陆海洋进行了又一次的查访。这次我们有了新发现。其中一位陆海洋,上次被家人称去外地出差。此次我们去了他工作的单位查问,结果单位说根本就没派过他出差,而是他家里人代他请了事假,有一阵子没来了。我们再去他家里走访,又见到了上次见过的那位中年妇女——陆海洋的妻子朱红梅。

  “又是你们!”这次她显得很不耐烦,毫不客气地说,“你们到底想gān什么?还让不让人安生啦?”

  我们耐着xing子,又一次询问她陆海洋究竟在哪里。

  “上次不是告诉你们了?去出差了!”

  “去什么地方出差?”

  她随口说了一个城市。我们再问一遍,她又改了一个地点。她的态度如此不认真,连假装认真的耐心都没有。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

  “反正是出差了,我也搞不清他去哪儿。”最后她索xing这样说道。

  我心平气和地告诉朱红梅,我们已去朱海洋的工作单位调查过,单位说是朱红梅替丈夫请的事假。朱红梅听我说完,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你们先跟我说,你们找他想gān什么?”她考虑了一会儿后,问道。同时,眼睛略显警惕地上下打量我们。

  我们如实告诉他,有一个案子,可能与陆海洋有关。希望能见到他的面,以便我们调查了解qíng况。朱红梅现在变得认真多了,皱着眉,眼神有些游移不定,显然内心在做着什么思考。最后,朱红梅垂下眼睛,说:“他确实不是出差。但他确实到外地去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他没告诉我具体地方。”

  “你们不是夫妻吗?”林光远忍不住了,提高了声音,“他出去这么多天了,你都不知道他在哪儿?”

  朱红梅沉默了几秒钟。我们都盯着她的脸。她抬起眼睛,目光和我的相碰了一下。我看到她眼睛里有种隐隐的恐惧。

  然而她还是调转了目光,根本不看我们,用淡漠的语气说:“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俩吵了一架。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说完,她躲避灾难似的,“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第七章 遭遇暗算

  1

  我隐约可以想像朱红梅所承受的压力。在接下来的接触中,她咬着牙把事qíng继续包着,哪怕沾上一般人避之不及的嫌疑,也不肯向我们吐露实qíng。两三个回合下来,她已经有了一套不易攻破的说辞,以解释陆海洋的失踪以及她对此所持的异常态度。我们明知这是谎言,一时间却也难以找到戳穿她的证据,不得不使调查停滞下来。

  相对于我们的郁闷,岳琳的生活则陷入了混乱之中。尽管她极力掩饰,种种迹象还是瞒不过我的眼睛。有时候,她的头发只是随便在脑后扎成一束;有时候,她一连几天都没换衣服。她基本不再迟到,但常常要提前离开。她的脸色很疲倦,眼睛下有了明显的黑眼圈。她比以往变得急躁、易怒,工作之余的时候也不大和下属们开玩笑了……

  我终于忍不住,悄悄找机会问她:“老朱还没回来?”

  她默默地摇头。

  “你没找他谈谈?”我知道这话必定是多余的,却还是问了。

  “没时间找。”她疲倦地回答。我相信她说的是实qíng。我眼看着她在短短几天内变得憔悴、沉默。现在的她,把自己的一半给了工作,一半给了孩子。“我打过电话,但他的手机号换了,公司里的人永远说他不在。我知道他在躲着我。”

  当局者迷冯华推理悬疑系列“老朱为什么会这么做?”我很不理解,这不是我记忆中那个朱文杰的形象。我对岳琳说,“我和他一起工作过,这不是他的风格。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岳琳看了我一眼。她瘦了些,眼睛微微陷下去。因为光线的缘故,脸上的yīn影显得有些悲伤。她失落地反问我:“我现在该去问谁呢?他只留了那么一张纸,算是给我的通知……我的头脑和生活全乱了。”

  我一直相信,一件事发展到某个结果之前,必然有一个相应的变化过程。否则,往往就属于那些“不可抗力”所造成的后果,比如说天灾,或者人祸。朱文杰和我,虽然曾经关系密切,但我们在生活中,毕竟是两个孤立存在的个体,我对他的观察和了解,也必然有着相当的局限xing。可即便是这样,我也多少得知他和岳琳之间的不睦,甚至预感到某些不良的征兆。然而现在,岳琳作为与他共同生活了多年的妻子,却对他如此重要的举动感到彻底茫然,这岂不是件奇怪的事qíng。

  “岳琳,这之前,你从来没有过一丝预感?”这是岳琳的私事。按理我不应该过问。但我却没办法袖手旁观。

  她出神地看着前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很多遍。可我还是不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她转眼看着我,眼睛显得黑白分明,“你可能觉得难以理解,但这是真的。在家庭生活中,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和他亲密,但我心里对他却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没有任何猜疑。我以为,我是很珍惜这个家的;他呢,虽然有时候会抱怨我不顾家,但也只是夫妻间普通的牢骚……可那天看到他留的信,写得那么简单、坚决,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似的,我就想,自己真是太失败了……”

  “他信上的意思,好像认为你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我说。

  “是啊,”岳琳自嘲地笑笑,“可我是真不明白。”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她的表qíng显得有些茫然,说:“我当然希望他能回来。一切都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听到岳琳的回答,我不禁有些迷惑。她的这种想法是多么幼稚简单啊,就像一个孩子遇到了灾难,还期望着只是一场噩梦,睁开眼睛就能从梦里醒来。眼前这个岳琳,真的是我印象中那个刑警队长么?是那个机智灵敏得如同猎豹、几乎令人忘记她的xing别的岳琳么?我看着她,又一次惊悸地发觉,我心里对她有隐隐的怜惜。

  她忽然转过脸,直直地盯着我,问道:“秦阳平,你说朱文杰还会回到这个家来么?”

  “你想听真话?”

  “当然。”

  “那我要说,你最好有最坏的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一个男人写出那么冷漠的信来,想必他已有了打算。”我如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何况你也知道,老朱是那种认准了一个方向,就会头也不回走下去的人。”

  岳琳面无表qíng地看着我。好一会儿,她轻轻地说:“反正,我不同意离婚。”

  我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担心起她近来的忙乱日子,便问道:“一个人照顾孩子,是不是太辛苦了?”

  “辛苦倒没什么,我倒很乐意多跟孩子接触。只是时间太紧张,顾得了那边,就顾不了这边。”她苦笑道,“我现在发现,以前自以为挺能gān的,其实也不过是外qiáng中gān。真到了‘两手都要抓’的时候,就跟个焦头烂额的普通妇女没什么两样儿了。”

  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岳琳,我有个提议。就怕你多心。”我对她说。

  她斜了我一眼,“我多心,就不会跟你倒这些苦水了。”

  “队里工作这么忙,少了你就会乱套。可孩子又不能没人照顾,你就没想过找个合适的人来帮你看看孩子?”我没有直接说,而是先摸摸她的想法,以免太冒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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