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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局者迷_冯华【完结】(21)



  她说不下去了,转开脸不看我。我沉默着,心里在想着她刚才自问的那些问题,自己也变得茫然若失起来。

  好一会儿,岳琳低声说:“那天我忙了一夜,本希望他在家等我,我们能好好谈谈的。可回家一看,他早走了。只留了个条子,告诉我说他已经到法院起诉了。”

  我一怔,问道:“起诉什么?”

  “还能是什么?”岳琳冷冷地说,“当然是起诉跟我离婚。”

  我有些茫然。“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岳琳转过脸来,眼睛里蓄满了哀伤,自嘲地说:“我也不知道要去问谁。”

  我思虑再三,说:“要不然,我去找他谈谈。”

  “你找他谈?”岳琳反问道,“你能谈些什么呢?”

  “我们以前毕竟jiāoqíng很深,”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一起承担过风险。他知道我很信赖他。”

  岳琳用犹疑的语气问我:“你指的是什么?”

  我含蓄地回答:“应该算一件很重要的事qíng吧,至少对老朱来说是这样的。这件事qíng影响了老朱对职业的选择。”

  岳琳先是恍然大悟,继而又十分意外,打量着我说:“你知道那件事qíng?”

  我想我和岳琳所指的是同一件事。所以我点头承认。

  岳琳沉默了一会儿,说:“的确,那是一件对他的命运影响极大的事qíng。难怪他对你另眼相看。”

  “你同意我去找他谈谈?”我趁机问道。

  岳琳沉默了半晌,yù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我看出了她的矛盾。

  她终于下了决心。“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看得出,她的确非常为难,说话的时候避开了我的目光,“朱文杰离开家的那天晚上,看到你送我回家。他……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他……”

  我揣摩着她的语气和表qíng。“你是说,老朱怀疑我们俩的关系?”

  岳琳默认了。她的表qíng十分难堪,仿佛有这种猜测的是她自己。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嗓子眼很gān,总想咳嗽似的。但我忍着。

  岳琳悄悄地瞟了我一眼,满含歉意地说:“他那么说,我也气得要命。所以我一直不好告诉你。你别介意,总之‘清者自清’,咱们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我勉qiáng对她笑笑。一直到她离开后,我心里都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脑子里反反复复地问,朱文杰真会那么想?他真的如此不信赖我的为人?他还会在心里把我视作朋友么?……想到后来,我忽然发觉,听说这件事后,我的震惊和不安大部分与朱文杰有关,反倒忽略了岳琳的存在。也就是说,通过这件事qíng来看,我对自己与朱文杰的友谊,似乎看得比与岳琳的关系更重要。

  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得找朱文杰认真谈谈。这既是为了岳琳不失去她的丈夫,也是为了我不失去自己的朋友。

第九章 雾里乾坤

  1

  我的伤qíng一有好转,就办了出院手续。但李燕和岳琳都坚持我不能立即上班,得在家休息几天。当两个女人观点一致对付一个男人时,这个男人除了顺从,别无他法。所以我不得不在家又待了几天。利用这个空闲,我设法找到了朱文杰。

  显然,朱文杰没有像回避岳琳一样回避我。他的手机号的确换了,但公司里的人接到我找他的电话,询问了我的姓名后,还是给我接了进去。我一听到朱文杰的声音,就像以前那样跟他问好,但我听出,这次他的反应不同以往,有种冷淡的客气,明显与我保持着距离。

  “今儿怎么有空儿啊?”他以我不习惯的腔调问,听声音是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势。我听着,似乎能看到他把身体往坐椅靠背上懒懒地一靠、并把两只脚架到办公桌上的模样。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态度。“上次喝多了,好多话还没跟你聊,总觉得不尽兴。这两天有没有时间见个面?”我问他。

  他迟疑着。

  我索xing直截了当地说:“老朱,看在咱们是老朋友的份上,你给我个机会。有些事,我觉得当面解释比较妥当。”

  这回他gān脆地答应了。看来他很忙,先查看了一下接下来的日程安排,这才表示今天下午就有个空闲。于是我们约好了时间,说地点时,我随口就说了“水中花”茶楼。正巧朱文杰也知道那儿,我们就这么敲定了。

  当局者迷冯华推理悬疑系列放下电话,我回味了一下刚才和朱文杰jiāo谈的内容,心里有种很不踏实的感觉。这让我对自己感到懊恼。我只是想告诉朱文杰,自己和他的妻子之间,并没有他所想像的任何暧昧关系。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的事实,为什么我会如此不踏实?我又想到,约定见面地点时,我随口说出了李燕的“水中花”,这也许并非全然无心,而是凭着一种潜意识。在我感到自己面对朱文杰将显得软弱无力时,我本能地拉出了李燕,以她的存在为我作个证明。

  我为自己在短暂jiāo谈中复杂的心理变化而暗暗吃惊。我一直自认为和朱文杰是jiāoqíng至深,是可以互相信任、不必多言的朋友。可一旦面临着具体的事qíng,这种关系竟如此经不起推敲。这就是人和人之间关系的本质么?

  我住院的那些天,李燕日夜在医院陪着。我也为她担心过茶楼的经营问题。但显然,在此事上我是外行,和李燕的从容自信形成鲜明对比。出院后,我bī着她去茶楼,她看我身体恢复得还可以,也不固执,听从了我的话,去照管茶楼的生意。我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去“水中花”了,这次和朱文杰约好在那儿见面,便给李燕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下午我和一位朋友在茶楼谈事qíng,到时候可能会请她出来认识一下。

  李燕在电话那头很高兴。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表示要将她介绍给我的朋友。这对她来说,也许是一种态度上的真正认可。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这让我有些羞惭。我努力想待她好,可有些事qíng,偏偏无法具象化。好在相应的衡量标准也同样抽象,这种微妙的比较,成了我躲避愧疚的一个法宝。

  下午我去了水中花茶楼。我头上的绷带已经拆了,但还蒙着小块的纱布。脸上的青紫没有完全消除,嘴唇也微微肿着。我知道自己这副尊容,有点儿令人不忍目睹,因此我戴上了一副大墨镜,算是稍微的遮掩。同时,当我的眼睛被黑色的墨镜遮盖时,心里似乎有了些微的安全感。我的怯懦由此可见一斑。

  李燕一见我就笑了。“大英雄来啦?”

  她亲热地来挽着我的手,在她的员工面前大方地袒露私qíng。我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尽可能自然地接受了她的做法。我越发庆幸自己脸上那副大墨镜,它多少也是一块小小的遮羞布。可这庆幸还没持续两分钟,李燕便把它夺走了。

  “gān嘛躲在墨镜底下?”她贴在我耳边轻声说,热气直喷到我的耳道深处,弄得我痒痒的。“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儿!当刑警嘛,就是比别的男人酷!”

  这种孩子气的解释让我哭笑不得。但我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她争执,只得听凭她的处置。显然,她对我的亲密态度是对所有人的一种告知,原本就客气有礼的服务生们,这下子更是大肆发挥他们的热qíng。他们知道了,这个一脸伤痕、面目狰狞的家伙,很可能将像他们的老板一样,决定他们能否端稳手中的饭碗。在这种热qíng的迎接中,接下来的事,出乎了我的意料。

  那位一直认识我的长着鹅蛋脸的服务生,满脸笑容地准备引我到从前的老位置时,忽然愣住了。她僵在那里,笑容变得很古怪。我马上明白,她意识到在现在的qíng势下,再把我带到老座位,似乎太没有眼色了。

  这是一个我没来得及考虑的细节。为了避免每个人难堪,我只迟疑了一秒钟,就做了决定,准备选一个新的位置去坐。令我意外的是,此时的李燕却做了另一种选择。

  “咦,怎么愣着啊?”李燕以一个老板的语气责问服务生,“不是知道他都是坐老位置的吗?”

  服务生快速地瞟了我一眼,反应过来,连声向我道歉。事已如此,我便采取最简单的方式,听从她们的安排,跟着走到那个靠窗的桌子前坐下。李燕也在我对面的座位坐下。这回,她不等服务生为难,直接吩咐服务生准备几样茶水和零食。我注意到,李燕所点的茶点中,既有过去我一直都点的,也有新加的。我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我为此有几分暗暗的感动。

  “谢谢。”等服务生走开后,我对李燕说。

  她含笑看着我。“谢什么?”

  我看出,她的笑容有种狡黠的味道。

  “你知道我谢什么。”

  “我不知道。”

  我笑了。“装傻。”

  “我就是傻!”她得意洋洋地宣布,“根本用不着装!”

  我无可奈何。“好了。我已经服你了。我谢你的善解人意、宽容大度。这下够清楚了?”

  我这么一说,她倒不好意思了,脸上染了一抹绯红。她嘀咕道:“这才开始发现我的优点?以后有你吃惊的呢。”

  我知道应该继续和她说些轻松的,开开玩笑,但我还不习惯和她这么亲密。只好向门口张望一下,多余地说:“说好三点的。怎么还没到?”

  “什么朋友啊?”李燕好奇地问,“你打算怎么介绍我?”

  “过去一起工作过的同事,也是好朋友。”我简单地向李燕解释,并说,“我就说你是我女朋友,好吧?”

  李燕眼睛一亮。“真这么介绍?”

  “你不喜欢?”我明知故问。

  李燕隔着桌子嗔怪地笑了。“你这个家伙,还说我装傻!在医院的时候,你跟别人介绍我,就是简简单单一个名字,什么说明都没有,以为我听不出来啊?”

  我抵赖不过,只得说:“事qíng不是在发展变化之中么?”

  “你倒有理了!”李燕笑着说,“老实说,也就是我这种死心眼儿、认准了方向不回头的女孩儿才能忍受你的态度!换个稍微娇气点儿,早被你气死三回了。我呢,也是被你折磨多了,耐受力越来越qiáng……”

  我怕李燕越扯越远,及时打断她:“我说的这位朋友叫朱文杰。他还有一个身份,是我们队长岳琳的丈夫。”

  李燕愣了一下,眯起眼睛打量我。“今天这是一出什么戏?”她极其尖锐地问道。

  我不得不装出很轻松的样子。“你想哪儿去了?朋友见面,谈点儿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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