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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二鸟_冯华【完结】(5)



  “至少得确定陆天诚是自杀还是意外吧。”普克说,“陆天晴给我打电话,说她父母已经知道了。”

  在路上,普克默默无语。虽然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明确的线索,说明陆天诚之死存在异常,但普克内心还是有种无法消除的疑虑。他无法说出这种疑虑是因为年轻法医那过分自信的态度,还是因为自己的职业养成的谨慎习惯,抑或是因为死去的陆天诚与他那年轻貌美的妻子陈虹之间巨大的反差。

  2

  在对陆天诚死因的调查中,普克的第一次惊奇来自于陈虹。当陆天诚的亲妹妹陆天晴出现在他们眼前时,普克再一次感到了惊讶。

  如普克所知,陆天诚相貌平庸,身材矮小。在这两天的调查中,从各方面了解的信息中获知,陆天诚为人温和、忠厚老实、循规蹈矩,在日常生活中,几乎难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综合这些因素,普克脑海里对陆天诚的妹妹自然会有一番想象。想像中的陆天晴,应该有和哥哥相近的体貌特征及xing格。

  然而事实上,陆天晴容貌清秀,身材高挑。她的语言犀利简洁,动作gān脆有力,思维活跃却不失冷静,所有这些都说明,她与陆天诚虽是亲兄妹,却截然不同。

  “不管别人怎么想,”普克和彭大勇刚找到陆天晴,谈了没两分钟,她就用坚定的语气说,“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我哥绝不会自杀!”

  “为什么?”面对陆天晴这个没有任何理由的断言,普克的问题便很简单。

  而陆天晴的回答却更简单,“就因为他是陆天诚!”

  对于这话,她没有解释,眼神平静地看着普克,仿佛这是很自然的事qíng,不容普克费神置疑。

  彭大勇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调查对象和这么特别的回答。他故意问:“陆天诚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陆天晴并没有被彭大勇的态度激怒。虽然是彭大勇提出的问题,但她只是瞥了一眼彭大勇,之后目光便又停留在普克脸上。

  “陆天诚唯一的特别,在于他绝不可能逾越常规,做出让人意外的选择。”她问普克,“你明白么?”

  应当说,陆天晴这一句对哥哥xing格的概括xing描述,在普克心目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从事刑侦工作之后的这些年里,普克通过对形形色色案件的侦破,进一步加深了头脑中的“xing格决定命运”这一观点。对案件当事人的xing格分析,往往会在案件的调查侦破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现在,陆天晴告诉普克,“陆天诚惟一的特别,在于他绝不可能逾越常规,做出让人意外的选择”,这句话中显然包含着一个意思,即陆天诚的一生,都是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走下来的,像自杀这种超乎寻常的举动,不可能是陆天诚的生活选择。

  普克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位陆天晴,不仅仅是言语犀利,而且脑子里藏着丰富的思想。他低下头,利用这思考的一瞬时间,迅速、不引人注意地上下扫了一眼陆天晴,目的是通过陆天晴的肢体语言查看她的心理状态。他再次发现,陆天晴的悲伤和犀利都很自然。

  普克抬头看着陆天晴,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们还要有更多的机会,了解你哥哥的xing格。”

  陆天晴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当着普克彭大勇的面,熟练地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两口。白色的烟雾笼罩了她的脸。烟雾慢慢散开时,她的眼神比刚才显得软弱。

  “这事儿,”她有些艰难地说,“我父母还不知道。他们身体不好。”

  普克领悟了陆天晴的意思。显然,陆天晴还没想好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将这个噩耗告诉父母。在普克看来,这个细节再次说明了陆天晴的坚qiáng。她已经用这种方式,担当起了家庭的责任。

  普克温和地说:“我理解。你想想办法吧。方便跟他们谈话的时候,请通知我们。你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及时联系。”

  “好!”陆天晴简短地回答。

  彭大勇忍不住问:“你说你哥不可能自杀,那你认为他的死会和什么有关?”

  陆天晴又深深抽了一口烟,看了彭大勇一眼,略带讥讽地说:“这件事,应该由你们警察调查吧。”

  陆天晴的表现不算激动,却有些烦躁和抵触。这使得之后的谈话很难再进行下去。无论普克他们怎么问,陆天晴只是明确地坚持她哥哥不会自杀,不再提供别的信息。普克决定暂时放弃。临走,他给陆天晴留下了自己的联系名片。

  陆天晴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不客气地说:“在我想出好办法之前,希望你们对我父母保密,免得出意外。”

  普克答应了。不过他没想到,事qíng这么快就有了变化。这还要归功于当今社会的媒体力量。尽管警方对外封锁消息,但报上还是很快就刊出了陆天诚的死讯,虽说是匿名,但受害者的姓氏身份和单位都公布了个八九不离十。

  陆天诚的父母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退休后,每天的报纸是他们消磨时间的主要内容。借助于那名新闻记者的详细描述,他们由随意的浏览,到自动对号入座;由最初的半信半疑,到最后亲耳从女儿那里听到这个消息……

  陆天晴主动给普克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里她对普克说:“真得感谢那位记者没把我哥的照片也登在报上,总算给我父母留下一条活路!”

  普克无言以对。他无法向陆天晴保证,自己绝不是这条新闻的始作俑者,也无法向陆天晴暗示,他们日常工作中经常会遭遇诸如此类的困扰。虽然陆天晴的话里透出几分刻薄,但普克完全能够理解,对一个刚刚痛失亲人的女人来说,这句话已经足够客气了。

  在陆天诚父母家,普克和彭大勇见到了那一对伤心的老人。

  陆天诚的父母都已年过六旬,身体状况看来不算太好。陆天诚父亲走起路来,怕踩到地上的蚂蚁似的,一点点向前移动,有经验的人都知道,那是脑血管疾病留下的痕迹。母亲的身体很瘦弱,脸色也十分晦暗,不知是儿子的死给她打来的打击,还是原本便是如此。

  陆天晴也在。这一回,也许是因为在父母面前,必须照顾老人的感qíng,陆天晴对普克和彭大勇的态度明显与上次不同,表现得颇为配合,说话方式也变得平和了一些。

  大家坐下后,没有什么寒暄,陆天诚的母亲便流泪了:“警察同志,这次请你们来,就是想告诉你们,外面传言我儿子是自杀,这是不可能的事qíng。”

  陆父因为中风后遗症,坐在那里,手不住地发颤,嘴唇哆嗦着,简单而含混地重复妻子的观点:“天诚……不可能……自杀。”

  陆天晴瞥了一眼彭大勇,又把目光投向普克,说:“只要了解我哥的人,都知道他不可能自杀。”

  普克对陆天晴点点头,继而转向陆天诚的父母,态度温和地说:“这也是我们调查的原因。至于外界的传闻,我们警方不会轻易受其影响,这一点,二老可以放心。为了尽快查清事实,也希望能够尽可能多地得到你们的帮助。线索越多,我们查清真相的可能xing就越大。”

  陆天晴在普克说话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普克,听得十分认真。普克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陆天晴的注视中,显然隐含着某种特殊的内容。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扭了一下头,目光正和陆天晴的碰上。持续两秒钟的对视使普克再次确信,陆天诚的死绝非年轻法医所说的那么简单。

  普克平静地转回脸,看到陆天诚的父母互相对视着,脸上布满了紧张和犹豫的表qíng。彭大勇也注意到两位老人的表现,旁敲侧击地说:“你们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尽管告诉我们,这样才可能有冤申冤,有仇报仇。”

  这时,陆天晴轻轻咳了一声,像是清嗓子。普克的视线追随着陆天晴,陆天晴却仰头望着天花板。当普克再回头看着陆天诚父母时,陆天诚母亲开口了。

  “其实我们……我们也没什么线索,天诚他现在不常回家……”说到这儿,她的语气又变得恳切起来,“不过我们真的可以肯定,好好的,天诚这个孩子是不会自杀的,真的!请你们一定要认真调查这件事!”

  普克点点头,说:“我们会认真调查的。现在我能向你们了解一些和陆天诚有关的qíng况吗?”

  陆天诚的父母又互相看了一眼,陆母这才回答:“你问吧。”

  普克考虑了一下,问:“你们最近一次和陆天诚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qíng?”

  听了普克的问题,两位老人先互相低声讨论了一会儿,才说:“是三月底的那个星期天,天诚回家来了一趟。”

  普克算了一下日期,问:“是3月31号?”

  “嗯,对,就是31号那天。”

  “这之后,你们再没见过面了?”

  “没见过了。”

  “有没有打过电话呢?”

  “打过一次。好像是……对了,就是清明节前的那天,天诚打电话来,问我们身体怎么样。我们告诉他还好,他就说他还是星期天来看我们。”

  “陆天诚总是星期天来看你们吗?”

  “以前可不是!”陆天诚母亲语气不满,“以前常来!”

  普克问:“以前指的是什么以前?”

  “还能是什么以前?就是跟我们那个儿媳妇结婚以前!”

  这话里的不满qíng绪更明显了。普克听了,看一眼陆天晴。陆天晴低着头,看不出什么反应。倒是陆天诚的父亲,又显得有些激动,呜呜啊啊地,头不停地点,像是证实妻子的话。

  普克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和儿媳妇相处得不好?”

  陆天诚母亲“哼”了一声,没回答,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这时候,陆天晴抬起头看,看着母亲。普克注意到,陆天诚母亲在躲避女儿的目光。

  彭大勇也隐约察觉到气氛不对,问陆天诚母亲:“具体有什么矛盾?”

  陆天晴cha话了。

  “怎么说呢?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其实都是些家常小事。”她平静地说,“陈虹比我哥小,有时候不太懂事,也不太会和老人相处。我爸妈……xing格也比较急躁,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双方都有责任。”

  她话刚说完,母亲就嚷起来:“明明是陈虹嫌天诚老实没用,嫌天诚挣不到钱,没法让她过上奢侈的好日子,对天诚挑三拣四!我们还不能说几句公道话了?”

  陆天晴看着普克,语气无奈地说:“我妈就这脾气。”然后她转脸看着母亲,轻声劝道,“妈,现在不是发泄qíng绪的时候。人命关天,咱不能因为个人qíng绪影响人家警察办案,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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