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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法医之尸体加工厂_戴西【完结】(6)



    一次次拿起,又一次次放下,随着托盘里石块逐渐减少,章桐的心qíng变得越来越沮丧。

    “最后一块了,不要让我这大半天白忙活一场啊。”章桐喃喃自语,伸出戴着消毒手套的右手,机械般地拿起石块,依次把石块的几个尖角部位与左手中颅骨右额骨上伤口的裂痕进行对比,这个重复了无数次的动作就像孩子玩拼图,要的只是时间、耐心和细心,但是这三样在平时章桐看来并不缺少的东西,今天却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没过多久,章桐就知道自己这么早就有打退堂鼓的想法是多么愚蠢,她站起身,放下手中的石块和颅骨,来到另一边屋角工作台上放着的内线电话机旁,拨通王亚楠办公室的电话,等待接通只需要很短时间,章桐平静地对着话筒说:“是我,亚楠,高尔夫球场案发现场的凶器找到了……没错,就是那些石块……不,痕迹无法提取,因为时间太长,物证受到了污染,而石块表面也并不平整,指纹无法完整保留。我只能确定凶器就是现场周围附近的石块,因为痕迹鉴定那边说了,和现场其余石块质地含量差不多,也就是说,案发现场应该就是第一现场,而凶器是凶手在现场临时采用的可能xing非常大……好的,回头有新qíng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挂上电话,王亚楠重新把目光投向办公桌对面那坐立不安而又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这是她一周以来第二次见到这张脸。

    “你怎么确定死者的身份就是你的女儿?”

    “我……我知道就是她,你们的画像和我女儿长得太像了!”中年男人语无伦次,不停地伸手抹着额头的汗珠,“没错,就是她!警察同志,你们要找的就是我女儿!”

    王亚楠和助手老李互视一眼,并不能只因为简单的相像就去做DNA比对测试,她需要进一步核实。“你喝水吗?”王亚楠看似随意地问道。

    “不用,谢谢。”

    尽管对方委婉拒绝,王亚楠还是点头示意身后一直站着默不作声的老李出去倒杯水,她想用这个友善的举动,来缓和中年男人那紧张而又焦急的心qíng。

    水很快就拿来了,果然,在伸出双手接过一次xing水杯后,中年男人的神qíng显得自然多了。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后,老李顺手拉了一把椅子,在最靠近办公桌的地方坐了下来。

    “和我们谈谈你女儿吧。”

    和第一次一样,中年男人主动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段长青,在市第一公jiāo公司工作,这些qíng况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警察同志。”

    王亚楠微微一笑:“别急,慢慢说。”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女儿段玲。她已经三年多没有和家里联络了。”

    “你女儿失踪了?”王亚楠微微扬起了双眉,“她的年龄多大?”

    段长青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她离开家时刚满十六周岁。”

    王亚楠注意到对方话语中所使用的“离开”二字:“难道你女儿不是失踪?”

    段长青点点头,“没错,她是离家出走的。走的那晚,我……我打了她一巴掌,我没想到这孩子一气之下就这样跑出家门,我以为她很快就会回来,而我又在气头上,所以就没出去找她……”

    “能说得再详细点儿吗?”看着因陷入回忆而变得有些呆滞的段长青,王亚楠尽量让自己的说话口吻温和些,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每一个词。

    “我记得很清楚,第二天因为是早上五点五十的头班车,我五点半就到车队了,虽然玲玲那晚并没有回来,但当时我以为她去好朋友家过夜了。孩子毕竟都十六岁了,也有主见了。”段长青轻轻叹了口气,“可当我下午两点半下班回到家时,第一眼就看到孩子留在客厅饭桌上的字条。”

    旁边闷声不响的老李皱了皱眉,忍不住打断了段长青的描述:“那你老婆呢,她难道也不出去找孩子?女儿一夜不归,你们做家长的难道不担心?”

    段长青很沮丧:“我老婆因为老丈人生病住院去陪chuáng了,当时已经三天没在家里。”

    王亚楠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上次来我们这里说你老婆失踪,她现在在哪儿?回家了吗?”

    “没有,一直没消息,我都四处找遍了!”

    “你和你老婆近期有没有闹过什么矛盾?”

    段长青急了,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警察同志,我和我老婆的关系从来没闹僵过!这一点你可以去我们小区打听,也可以去问我的老丈人和丈母娘,我段长青从来都不打老婆!”

    王亚楠心里一沉,隐约感觉到一丝莫名的不安,她转移开话题:“你别激动,和我说说那张字条吧,你还保存着吗?”

    “没有,”段长青像被霜打蔫的茄子低下头,脸上重新露出深深的自责,“我当时并没有在意,看完后就随手扔了。”

    “字条上的话你还记得吗?”

    “让我想想……好像是‘我走了,再也不回这个家’之类的话。”段长青皱着眉,表qíng很痛苦,“我当时认为孩子写在字条上的话只是一时发泄,没意识到后果这么严重,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揭开记忆中的伤疤是件很残忍的事,但有时候却是找到真相的唯一途径。王亚楠很清楚这个道理,她一直在仔细观察段长青脸上复杂的表qíng变化。她知道这个男人肯定对自己女儿离家出走的真相有所隐瞒,无论出发点是什么,她都必须让段长青完完整整地把所有事qíng都说出来。如果没猜错的话,段长青妻子前些天的失踪也并不简单。

    想到这儿,王亚楠重重叹了口气,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那天你为什么打你女儿?”

    段长青愣住了,他犹豫片刻说:“是一点小事。”

    “一点小事不会让你女儿产生离家出走的念头,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如果你再不把事qíng真相讲出来的话,我怎么帮你?”

    “她……她谈恋爱了,我只知道对方是个比她年纪大很多的男人。我见过一次,就在小区门口,我女儿从一辆汽车里钻出来,那……那个浑蛋,竟然大白天当着周围那么多人的面亲我女儿,双手还在我女儿身上乱摸!这真让我恶心!”虽然事qíng已经过去很久,段长青的愤怒却丝毫没有减弱,“我回家后就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没想到玲玲竟然说我gān涉她的恋爱自由!她才十六岁,而那个男的至少有四十岁!我不允许她再见那个浑蛋,不然我就不认她这个女儿,她、她就哭着跑了……”说到这儿,段长青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我当时真该出去追她的!都怪我拉不下这张脸,都怪我,都怪我……”

    “你报案了吗?”

    段长青点点头,说:“我去了派出所,不过已经是两天后,因为玲玲一直没有消息,学校老师也说她没有去上学,同学那边也没有人见过她。我老婆回家知道这qíng况后都快急死了,和我大吵了一顿,我当时想想也不对,就去了派出所。”

    “后来呢?”

    “因为孩子是赌气离家出走,尤其是这个特殊的年龄,还留了字条,被拐卖的可能xing不大,所以派出所的同志就只是简单记录了一下,然后嘱咐我们再耐心找找,或许孩子过了这个气头,就会想通了回家。”

    “你去找过那个和你女儿行为暧昧的男人吗?”

    段长青苦笑:“我上哪儿去找他?我当时都快要气疯了,只觉得孩子把我的脸都丢光了,哪里还有心思去记下对方车牌号码?这也是我老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原谅我的原因。”

    “为什么这么说?”

    “玲玲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们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只希望她这辈子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我老婆把所有的爱和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当她知道玲玲是被我打跑的,而我又没有及时去把她找回来,她就恨死了我。从那以后她辞去工作,跟丢了魂儿似的四处找孩子。我开始也和她一起找,可是我要上班挣钱啊,不然这个家就没有任何收入了。所以后来就一直是我老婆在找,这么多年,她找玲玲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警察同志,你们可能不相信我的话,但玲玲是我的宝贝女儿,她再怎么变,我都认得这张脸的!我宁愿相信我女儿正在广东打工,不管生活得怎么样,至少她还活着。可是,”说到这儿,段长青颤抖着又一次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模拟画像,“这就是玲玲,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认识!”尽管早已泪流满面,但段长青的话语中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肯定,“我要求做DNA比对!我问过别人,只有DNA能够确定我们之间的关系!警察同志,你们要多少钱才肯做这个?多少钱我都愿意出,我去想办法!”

    王亚楠不在意自己工作压力大,相反却有些乐此不疲,因为在她看来,压力越大,工作的动力就越大。刑警队里女人本来就少,而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警察gān到重案大队一把手,王亚楠所付出的努力和辛苦是可想而知的。在这个属于男人的世界里,她必须要比男人更出色才能得到认可并生存下去。如今,每当回忆起多年前自己跨进刑警队大门时那懵懵懂懂的样子,王亚楠脸上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笑容。

    相比起自己好友章桐的法医工作,每天和尸体打jiāo道,有时候整天都说不了一句话,更糟糕的是一年中几乎每个季节,无论她走到哪儿,身上都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来苏水味道。私底下王亚楠虽然对自己没有规律的工作xing质偶尔有些小牢,但还是比较乐于承受工作压力。毕竟在她看来,和活人打jiāo道要比成天和死人打jiāo道更容易接受。而她这份特殊并且引以自豪的工作唯一的缺点就是因此牺牲了个人生活。

    要命的是,王亚楠可以不把工作qiáng度大当回事,但她却不能否认自己是个未婚女人,而工作qiáng度大的未婚女人一旦过了三十六岁,成家的想法就迅速升级成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此刻王亚楠盯着洗手间墙上的镜子已经整整两分钟了,她苦恼地瞪着自己额角日益增多的白发和憔悴的面容,心里沮丧到了极点。只有在此刻身边没人的时候,王亚楠才会认真地审视自己。结果却几乎总是不会改变,她不由得长叹一声,伸手关掉面前洗手池里的水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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