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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_尾鱼【完结+番外】(140)

  她缓缓摇头,唇角显露出狡黠的微笑:“只让人说一些话,但有些时候,效果出奇的好。”

  因为很多闹到无法收场的惨剧,最初的起源,只是一个不屑的眼神,或者一句不中听的话。

  罗韧觉得有些荒诞。

  和之前那些被凶简附身成为凶手的人不同,项思兰这二十年,也许不曾真的杀过一个人。

  她只是漠然走过,甚至从不开口。如果整件事提诸法庭,法律会判她有罪吗?

  罗韧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当初,要遗弃自己的女儿?”

  项思兰呵呵笑起来,笑的力猛了,胸口牵扯似的剧痛,她的腰又埋下去些,侧面看,像卷起的锣。

  从前,她的心脏格外qiáng,所有的器官骨头都为之让路;而现在,qíng形反了过来,要动用整个上半身,佝偻着,内蜷,去保护。

  她说:“其实,就是那个女孩吧?”

  继而喃喃:“她长大了,她叫什么名字?”

  罗韧的电话打到炎红砂的手机,炎红砂又转给木代。

  电话里,罗韧问她,项思兰醒了,你要来见一面吗?

  木代说:“好啊。”

  炎红砂想跟她一块去,她说:“让我自己去吧。”

  语气很柔和,态度却毋庸置疑,曹严华过来拉了拉炎红砂,示意:人家的家务事呢。

  木代出门,不戴帽子也不戴口罩,两手cha在兜里,走过huáng昏的街道,走过南田那座标志xing的大桥,在桥上回望,一色的新楼,不复记忆中的任何一丝模样。

  南田并不是家乡,只是一座叫南田的城市罢了。

  罗韧在门口等她,问:“要陪你一起吗?”

  “我自己就行。”

  “那我在外头等你。”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她已经猜到了你是她女儿。”

  木代终于坐到项思兰对面。

  项思兰蜷缩在chuáng上,身子躬起,两只手护住胸前,拱卫那颗脆弱的心脏。

  木代开口问她:“我告诉你你的女儿在孤儿院病死的时候,你是什么心qíng?”

  项思兰漠然地看了她一眼。

  木代自嘲地笑:也是,送都送走了,抛诸脑后二十年,听到噩耗时的心qíng如何,真的还重要吗,难道她觉得悲伤,自己就得到安慰了?

  换了个话题,问她:“预备以后怎么生活?”

  项思兰回答:“我需要钱。”

  说的时候,目光盯紧她,似有希冀。

  木代笑起来:“你觉得我会供养你?”

  项思兰说:“我把你送走了。”

  “你看看你现在,多gān净、漂亮。坐在对面,昂着头跟我讲话。”

  她声音压低:“如果我不送你走,你会怎么样呢?你会年纪轻轻的就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早早的,也有了个女儿,不想要,不想养,又送不掉。”

  “这样多好,你现在多体面,还有个爱你的男人。”

  木代冷笑:“说的好像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似的。”

  项思兰吃力的挪了挪身子:“从前,我不吃也不觉得饿,也不会生病。但是现在不一样,我现在走路很难,腰直不起来,心脏有一下没一下的跳,有的时候,像要不跳了似的。”

  她也知道qíng况不同,也知道第一时间去审视自己的处境,跟二十年前一样现实。

  木代笑笑:“可惜我没有钱给你。”

  “你应该给我钱。”

  木代好笑:“凭什么?”

  “就凭你不是我生的。”

  木代一下子僵住了。

  项思兰往chuáng里缩了缩:“我从桥上捡你回来的,你知道南田的那座桥吧,那时候,河上还没修新桥,还是木桥,有一天晚上,我从那经过,听到桥下有小孩哭。”

  “就是你,小猫点点大,哭的脸都红了,身上包着一条毛巾,我就把你捡回来了。”

  木代看她:“你那么好心?你自己都养不活。”

  项思兰笑起来:“因为那阵子,公安查的紧,外来的单身女人是重点怀疑对象,我就觉得,有个孩子会好一点。”

  又说:“难道我会花钱去买奶粉来喂你?你不要以为养你费劲,开水泡点米饭,菜叶子汤,你咂吧咂吧也就喝下去了。”

  “后来不想要你,但是送不出去,你又不是男孩。就带在身边,随便养养。”

  说完了,看着木代问:“是不是该给我钱?我捡了你,养了你,还送走了你。要点补偿,也是应该的。”

  好像是这样,要点补偿,也是应该的。

  木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了罗韧的轻笑声:“讹诈啊?”

  他一步步进来,看项思兰,又转头看木代,说:“你去车上等我。”

  木代说:“罗韧,这个事qíng……”

  她不知道罗韧听到了多少,也不知道从哪解释起。

  罗韧打断她:“去车上等我,我待会就来。”

  觑着木代离开,罗韧长吁一口气,在项思兰对面坐下来,过了会,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项思兰伸手来接,罗韧忽然把手一缩,她接了个空。

  项思兰有点愕然,过了会,她明白过来,说:“我说话算话的。”

  “你最好说话算话,你知道我这钱是拿来买什么的。”

  项思兰说:“知道。买我不再反口,也不再在她面前出现。”

  罗韧把信封扔在chuáng上:“买你这辈子都不能是她母亲。”

  木代倚着车子等罗韧,脚尖在地上写字,自己都不知道写的什么。

  罗韧大踏步过来,迎着她质询的目光,说:“上车。”

  一边说一边绕到驾驶座边开门,上车之后,才发现木代没上来,还站在当地,看远处项思兰的屋子,又转头看他。

  问:“那她呢?”

  罗韧说:“这个地方,咱们以后都不用来了。”

  “可是她刚刚跟我说,要钱……”

  罗韧打断她,一字一顿:“我已经解决了,她很满意,我也不吃亏。”

  木代半信半疑似的上了车。

  低头系安全带时,卡口总是对不准,罗韧侧身过来帮她紧扣。

  下巴蹭到他的头发,有点痒。

  木代偏开头,低头看了他好一会。

  “罗韧?”

  “嗯?”

  “她说,我其实不是她生的,是她捡的。”

  罗韧动作稍稍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常,他抬头看木代:“那你呢,怎么想?”

  木代叹气:“罗小刀,你这个人真是,从来也不大吃一惊。”

  罗韧逗她:“大吃一惊是什么样子的,学来我看看?”

  木代笑起来,顿了顿说:“但是很奇怪,我心里居然很高兴。”

  她抬头看他:“为什么呢?是因为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我在嫌弃她吗?”

  罗韧说:“是因为,有些伤害,如果不是来自最亲近的人,我们会觉得容易原谅。”

  木代沉默不语。

  也许是这样吧,当听到项思兰说出,她只是被捡来的之后,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如释重负。

  第五卷:细雨秦坑

  第130章

  回到丽江的第八天,一大早,一睁眼,艳阳高照。

  一万三赖了会chuáng,还是坚持着爬起来——他有任务在身,要去早市给凤凰楼买菜。

  这也在预料之中,早知道回来有这遭遇。

  五个人当中,只有木代和炎红砂安稳过关:木代是因为还算是个病人,霍子红对她小心翼翼,能回来已经谢天谢地。

  而炎红砂是外人,她爱在外面跑多久就跑多久,即便绑了气球奔月,张叔郑伯他们也不会尅她,至多建议说:这气球不结实吧,要不再多绑两个?

  而他们,就绝没这待遇了。

  张叔看见他们时,说:“呦,稀客啊,上次见面,还是十年前吧。”

  他和曹严华两个唯唯诺诺,忍气吞声,只为遮头瓦贴背的chuáng。

  好在,上下chuáng还是给他们保留了。

  郑伯那一关也过的艰难——郑伯的策略是不多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们一眼。

  无声胜有声,看的他们背上根根汗毛倒竖。

  于是这两天,分外勤快,一万三包揽了凤凰楼所有买菜的活儿,土豆包菜羊腿腊ròu大米白面酱油味jīng,每天中气十足跟人讨价还价拣东拣西,就差常驻菜市场——听人说,卖鱼档的几个大妈觉得一万三长的实在不赖,私下里都叫他菜场小鲜ròu。

  曹严华则包揽一切洒扫重活,又卖力招揽生意,两天下来消耗了三盒金嗓子喉宝,才勉qiáng换来郑伯脸上的chūn风一笑。

  讨生活可真是艰难。

  一万三糙糙洗漱,唯恐耽误了时间赶不上早市最新鲜一拨的荤素,左肩挎个大号的红白蓝塑胶袋,右手拉个折叠小推车,装扮与超市打折期间誓死血拼的大妈一无二异。

  他觉得很心酸,不久之前,他还是聚散随缘酒吧的调酒帅哥,没事倒腾假酒,泡个美妞,生活别提多轻松自在。这才几个月,别人关注股市变动,他只看菜价涨跌。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百思不得其解:从罗韧第一次出现在酒吧?从曹胖胖大放厥词说他也要开个店,门口还用huáng金镶个道?

  从酒吧大堂里穿过,小推车的车轱辘咯吱咯吱的。

  看到曹严华正背对着他,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埋头吭哧吭哧写着什么。

  一万三好奇,松开小推车,蹑手蹑脚走近,居高临下,伸长了脖子去看。

  曹严华还是听到动静,赶紧把纸翻了过来。

  一万三只看到半句。

  ——听说二表弟结婚……

  于是翻着眼看他:“家书啊?”

  曹严华没吭声。

  “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直接打电话呗。”

  “你二表弟结婚,你是不是得回去啊,要不要随礼啊?”

  ……

  不管怎么敲打,曹严华都像个闷葫芦。

  菜场风云变幻莫测,容不得在这儿làng费时间,一万三没耐xing了:“矫qíng。”

  说完了,拉起小推车离开,一路咯吱咯吱。

  曹严华继续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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