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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_尾鱼【完结+番外】(209)

  罗韧长吁一口气。

  “木代呢?”

  她不回答,眼神冷漠,面无表qíng,一步步的走进来,转身关门、落锁,然后手一扬,那把开锁的钥匙从链网的孔dòng中飞出去,又落在地上,发出金属质地特有的声响。

  “木代呢?”

  她还是不回答,蛇形刀在手上转了个刀花,刀柄是镶金的,映衬着银晃晃的刀身。

  罗韧笑:“怎么,不说两句吗?”

  猎豹的眼睛里戾气骤起,突然间前冲两步,罗韧迅速后退,满心以为她是直取,谁知道她冲势未绝,忽然斜身踩上链网,身子扬起两米多高,然后居高临下,刀锋斜指,向着罗韧脖颈处cha入下来。

  罗韧猱身避开,与此同时迅速转身,两手一左一右,各掰住她肩膀,向着地上狠狠掷去。

  她动作极快,后背甫一接地,旋即跃起,身子一个半空翻转,借势将匕首cha向罗韧小腹,罗韧毫不留qíng,一脚正踹在她胯骨,把她整个人踹飞撞到链网之上,但她借力卸力极好,一手拉住链网,身子往上急滚,再一个猛蹬翻转,两脚稳稳蹬住网身,一手紧抓顶上的链网,竟像个可以飞檐走壁的蜘蛛人样。

  罗韧脑子里掠过一个奇怪的念头:猎豹的轻身功夫可真好啊。

  高手过招,即便只是一个回合,已然神经紧绷,好在根据时间推算,兴奋剂已经起作用,他不觉得累,伤口没有知觉,反而极其亢奋。

  第二回合。

  猎豹居高临下,又是携劲力飞扑,罗韧后撤一步,手中匕首狠狠挥出,半空之中,她居然躬身避过匕首锋刃,长臂一伸,搭上他肩头,整个人如同一只灵猿般,从他腋下穿过,一手控住他胳膊,一只手持蛇形刀,向着他咽喉直撸过去。

  罗韧变招也快,向后便倒,若是寻常刀刃,自是伤他不到,但蛇形刀刀身起伏,有一道弯刃,还是将他的脖颈处拉出一道浅浅口子来。

  罗韧怒极,倒地之后一个挪起,两腿绞住她小腿,向着侧面狠翻,觑着她倒地之际,匕首直刺过去,猎豹避之不及,身子刚刚侧过,匕首便自她锁骨处直豁而下。

  猎豹一声痛呼,一脚蹬在他腹部,借力滑脱出去,罗韧竟不觉得疼,持着匕首站起来。

  那一头,猎豹也抓住链网站起身来。

  她伤口比罗韧深,鲜血淋漓滴在地上,像小朵绽开的嫣红的花。

  真奇怪,蛇形刀的刀柄处有伸出的三角,三角处有锯齿,是用来保护手腕的,而且近身搏斗时,方便卡死对方的匕首。

  她刚刚,为什么不用蛇形刀呢?好像是并不清楚这刀有这样的功能。

  有飘渺的疑惑,半天的云一样从脑海掠过。

  不过,不及去想了,第三个回合开始了。

  这一次,是对冲。

  说不清是谁攻谁守,只记得冲到一处时,罗韧突然心念急转,错步闪身到她身后,一手摁住她肩膀,另一手钳她咽喉,她双手迅速抓住罗韧胳膊,一个大力下拽,想把他拽个过肩翻,中途知道自己力气不够,一脚蹬住边上链网,身子上扬,蹬蹬蹬连上三步,似是想从这钳制中脱身,罗韧早料到她意图,几乎是有样学样,与她前后脚蹬住链网,然后半身翻转,借着自身重量,将她狠狠压跌在地上。

  半空跌落,几乎能听到她骨架和地面碰撞的闷响。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罗韧再无犹疑,一只手握住她两手手腕,膝盖狠狠压住她腿,另一手一翻,匕首的锋刃便压到她喉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罗韧咬牙,狠狠剜视她几秒,脑海中过电影般。

  ——塔莎娇憨的,红着小脸,忸怩道:“我是爹地的小女儿,国王和王后都是疼最小的孩子的。”

  ——尤瑞斯在水里兴奋地扑腾着,说:“罗,我是一条黑鱼,在中国,黑鱼很珍贵吧?”

  ——青木对着他大吼:“九条命!罗!九条命!”

  罗韧的眼前一片模糊,他握紧手中的匕首,手上一沉……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愣了一下。

  他看到身下的猎豹,那只没有被眼罩罩住的眼睛,缓慢地,流出了眼泪。

  她竟然哭了。

  这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

  罗韧浑身发抖,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个微凉的晚上,树林,木代的泪水滴落在他持刀的手上。

  他喉结滚了一下,下一秒,几乎不受控般,一把扯掉了她的眼罩。

  看到她的另一只眼睛,含着泪,清澈,而又明亮。

  不是的,怎么会这样?巨大的恐惧、后怕,裹挟着狂喜,罗韧双手颤抖,胡乱地探向她脖颈、耳后,她脸上jīng妙地贴合着什么,那是取模粉倒出的脸部模具,他拭到贴合处,狠狠往外扯开……

  有低沉的、女人鬼魅般的冷笑声,经由话筒和音响效果,在厂房空旷的上空盘旋,辨不清方位和来处。

  那个声音说:“杀了他。”

  话音刚落,身下的木代眼神蓦地凌厉,伸出手臂,狠狠扼向罗韧的喉咙。

  罗韧翻身撤开,再起身时,她已经站起来了,伸手慢慢理过头发,另一只手里,握着那把蛇形刀。

  “木代?”

  她不回答,蛇形刀在手里转了个刀花。

  第191章 尾声

  罗韧知道,这架,打不下去了。

  那是木代。

  他的武器是匕首,锋利无匹,在皮肤之上轻轻一撩就能见血,她身上的伤口还在冒血,他做不到拿刀子对着她。

  除此之外呢?

  他擅长近身格斗,每一招下手都重,之前的过招,如果不是木代躲的够快够巧,残了也是有的——现在,让他的拳头往哪处招呼?她那么纤细、用青木的话说,细伶伶风一chuī就倒。

  罗韧想笑,笑不出来,手一松,匕首就落到地上。

  与他不同,木代的所有思绪和意识似乎都被那句“杀了他”牵引,眼神冷漠而没有焦点,好像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

  她盯着他,攥紧蛇形刀,猱身扑上。

  罗韧左支右绌,处处受制,承她拳脚,也受她刀锋,拳脚还好,木代的力气不算大,但刀锋无眼,只要进ròu就会见血,最最凶险的一次,他一记重拳到了她肋骨处,硬生生滑开——肋骨之下保护的,是全身最重要的脏器,万一勒骨折断cha进内脏怎么办?身娇体弱的小丫头,她受不了的。

  她却不管,借着这滑脱之势绕开,反手向着他后背就是一刀,从左肩斜下,直豁了整个后背。

  罗韧痛的眼前发虚,恍惚中,看到木代蹬蹬蹬踩住链网,飞檐走壁样直上,然后身子倒转,膝盖猛弯,向着他直撞过来。

  这一撞几不曾翻江倒海,她的膝部顶撞他左右胸腔,罗韧胸中气血翻滚,几乎是被她压翻在地,模糊中,看到她蛇形刀高高扬起,向着他胸口斩落。

  罗韧意识飘渺,目光越过她肩膀,落到高处。

  那里,原本是没有人的,但是现在,他突然看到了黑dòngdòng乌漆漆的枪口。

  电光火石间,罗韧忽然反应过来。

  猎豹要杀木代。

  她对他的折磨还要延续很久很久,但木代于她,本就是累赘,如今走到这设计好的一步,她要他们相杀的目的已经达到,游戏的高cháo她已经欣赏,所有的包袱已经抖开,木代已经没有用了。

  罗韧眸子骤然收紧,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抱住木代,翻身压在身下,冰凉的刀锋刺入左胸,与此同时,“嗒”的一声,有子弹自他后颈下方she入,对穿,去势不绝,凿进地下。

  有那么一两秒,意识一片空白,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再然后,声响、气味、触觉慢慢回归,血腥气像汹涌的海làng把他包围,高处传来蹬蹬蹬的急下的脚步声,猎豹终于出现了吗?

  他只看着身下的木代,嘶哑着声音,带着笑。

  说:“木代,你看,你那么想杀我,可我始终,都舍不得你死。”

  又问她:“小口袋,你认得出我吗?”

  木代狠狠把他推搡到边上。

  罗韧倒在地上,伤口处的鲜血如同热流涌出,他用手去堵,眼前渐渐弥开血雾,模糊中,看到木代翻身站起。

  梅花九娘调教的好徒弟,身姿利落,无可指摘。

  木代提刀上前,远处,猎豹怒喝:“先住手。”

  于是她住手,停在原地不动。

  他的姑娘,跟他的小女儿一样,现在,只听猎豹的话。

  罗韧笑着咳嗽,血沫从口中翻出,按住伤口的指腹下,有极细的链子。

  那是他送给木代的、又被猎豹送还的口哨,已经浸透了血,白色的珍珠,裹着血衣。

  罗韧攥住口哨,慢慢送到唇边,意识像流水一样倾覆开去。

  那一晚,猎豹说他的话没有错,他从未输过,却在她那里折戟沉沙,他也许自己都没有发现,从心底里,他其实惧怕猎豹——她逐一拿走了他生命里最珍视的东西,一次,又一次。

  罗韧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微微颤动着,缓慢的,攥住了身侧遗落的匕首。

  猎豹向这里走来了,她不会错过他弥留的时间,她会亲眼审视他这头拔掉了猎牙的shòu。

  那是他救木代的最后机会。

  罗韧微笑,血在身后蕴开,木代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他像是回到了在菲律宾时常做的那个梦里,他的姑娘,披荆斩棘为他而来,可突然,又从他的怀中惊起,越走越远。

  最终,他也没留住任何人。

  ——罗小刀,你要是想我的话,就chuī响口哨。

  chuī什么呢?

  ——“给你chuī个好听的。”

  ——“世上独一家,青木和尤瑞斯他们想学,永远学不会。”

  ——“我早就打定主意了,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媳,你想知道,以后问你儿子去。”

  细细的音律,像微颤在充满血腥味空气里的一道波线,又像一缕最细弱的希望,一音三转。

  宁静,平和,穿缀起他和她的每一帧片段,回溯到最最初时,两人确认关系的那一刻。

  ——“过十二点了,我们就从今天开始,好不好?”

  高处,窗外的夜色似乎要化开了,黎明将至。

  始于午夜,终于晨曦。

  小口袋,以后这世上,就没人chuī口哨给你听了。

  ……

  猎豹打开锁。

  她听见哨声了,开锁的时候,手下稍微迟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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