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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宗罪_蜘蛛【1-5部完结+前传】(9)

  “我明白了,主要是让骑车的人停下。”

  “聪明。再问你个难点的问题,要是那人不骑自行车,他走路,你怎么想办法让他停下呢?”

  巴郎摸了摸头皮,说:“我不知道。”

  库班把一嘟噜槐花放在嘴里,说:“过段时间,我带你出去见识见识。”

  临行的时候,村里的人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库班的家门口,他们是这样说的:“让孩子也跟着你发财去吧!”

  1999年8月19日,济州华联大厦门前,一个小孩突然晕倒在路口,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很多人围观,水泄不通,另外几个小孩挤在人群里伺机盗窃。到手后,他们向地上的小孩使个眼色,他就站起来,抹抹嘴边的白沫,大摇大摆地走了。

  我们知道,这羊角风是假装的,吐出的白沫是因为嘴里嚼着肥皂。

  这些孩子,最大的18岁,最小的只有10岁,他们一律称呼库班为阿达。

  昨天他们还在捡棉花,摘枸杞,今天跟着库班和古丽盗窃,闯dàng天下。

  1999年10月至12月,这四十个大盗租住在济州市西门大街金家大院里。

  古丽用半块砖头在墙上算了一笔账,她对库班说:“我们,四十个人,一天要吃五十元钱的馒头,六十元的菜。即使是咸菜吧,也要吃下去二十斤。我们都一个月没吃到ròu了,加上抽烟,就连巴郎都学会了抽烟,加上房租、水电费,算一百吧。这还是少的,我们每天的花销就得二百元,一个月就是六千多元,天哪,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库班正在睡觉,他用被子蒙上头,拿手指堵住耳朵,免得听见古丽的唠叨。

  古丽那特有的深邃眼神开始变得忧虑,她继续说:“昨天,生瓜和白扇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地回来了,他俩什么也没偷到。让这些废物回家去吧,回到棉花地里去吧。还有,巴郎用偷来的钱买了一把玩具手枪,他还是个孩子,贪玩,巴郎,巴郎。”

  古丽向窗外喊,一个正在院子里吃香蕉的小孩跑进来:“什么事?”

  库班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用手背狠狠地扇了巴郎一下,巴郎的嘴就流出了血。

  这是一个huáng昏,此后就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甚至名扬海外的盗窃案。

  金家大院向东走六分钟就是西门储蓄所,几天来,生瓜和白扇就在储蓄所门口盯着取钱的人,他们一无所获。

  有一天,库班从huáng昏时就站在路边,看着储蓄所,他站了一整夜,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天亮时,他用脚踩灭最后一个烟蒂,回家了。

  古丽正在院里洗衣服,库班把孩子们喊到一起。“我们要gān一件大事,”他说,“这件事就是,挖——地——道,把那个银行里的钱全部偷出来,全部,连毛票也不给他们剩下。”

  孩子们听完后,欢呼雀跃,高兴得把帽子扔向了天空。

  当天晚上,他用绳子测量了从金家大院到储蓄所的准确距离。第二天,他买了电钻、铁锨、十字镐、矿灯。

  上午10点,库班用脚在院子里的泥地上画了个圈,把一桶水倒进圈子里,对孩子们说:“挖吧,就从这里开始。”

  院门紧闭,十几个年龄大点的孩子开始挖地道,另外二十个孩子在晚上把挖出来的土悄悄运到郊外的一个池塘里。三个月后,那池塘被填平了,地道却迷失了方向。他们穿过了一条街、几间房屋,甚至从一棵树下挖了过去,然而并没有到达储蓄所的下面。库班一筹莫展,想到了在狱中认识的一个朋友,此人叫刘朝阳,外号“耗子”,是个真正的挖dòng高手。

  刘朝阳来了之后,先去了一趟银行,仔细查看了银行保险库的位置,然后查看了地道,在树根下面,他对库班说:“这是一棵柳树,向右挖吧。”

  他们仅仅挖了三天,刘朝阳指指头顶,说:“到了。”

  案发后,当地警方对前来采访的媒体声称,这批窃贼可能有jīng良的器材,包括环球定位系统,还有多名数学、工程和挖掘专家。我们知道,所谓jīng良的器材不过是一些最简单的工具,警方提到的数学、工程和挖掘专家就是刘朝阳,他只是一位普通的煤矿工人,曾经因盗墓被判刑三年。

  警方指出,这些窃贼在储蓄所附近租了一个院子,关上门挖地道,没有引人怀疑。地道呈现的是“人”字形状,说明这群家伙曾经迷了路,那棵柳树为他们指明了正确的方向,地道墙壁钉有塑料板,地面铺着木板,沿途有电灯照明,还有一间工作室。银行职员在上午8点才赫然发现钱库地面上的一个大dòng,窃贼搬走了钱库内的5个保险箱,未触动警铃,保险库的行动感应器和保安摄像机,毫无反应。警方没有透露这些窃贼盗走了多少钱。

  当天上午8点,也就是银行职员看见那个大坑发出尖叫的那一刻,库班已经坐上了回乡的火车。

  库班坐在靠窗的位置,车厢里臭气熏天。

  一个妇人的腋臭和一个木匠的脚气混在一起,一个男人打哈欠呼出的大蒜味道,在半空中,和另一个男人打饱嗝喷出的韭菜味道相撞,香烟,劣质香水,晕车者的呕吐物,种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就成了臭味。

  闹哄哄的乘客,臭烘烘的车厢,连空气都让人窒息,说明每年的chūn运高峰期有多么糟糕。

  库班的旁边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年轻人,年轻人说:“我第一次坐火车的时候,是在车顶上,一车厢的煤炭就在屁股下面。现在,挤得嗷嗷叫,咱俩换换位置嘛,老兄,嗯,我要方便一下。”

  库班不qíng愿地和他jiāo换了座位,他打开车窗,向外面撒了一泡尿。

  也许是一泡尿产生的好感,库班向这个长发的年轻人举起啤酒瓶子,示意他要不要喝一杯。

  长发青年摇摇头:“我现在不能喝酒,虽然我酒量很大。”

  他把脸转向窗外,不再说话了。

  我们坐火车时都曾经注意过窗外的风景,一些糙垛、麦田、水渠和树林。

  当火车驶过一个村庄的时候,长发青年的头伸出车窗外,把手拢在嘴边,向一个小院大喊:“红,红,红。”

  在那个小院里,一个叫红的女人几乎每隔几个月都会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声音很遥远,但又在耳边出现。她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时候,哄儿子玩的时候,甚至在睡梦之中,都听到丈夫的呼喊。她为此jīng神恍惚,以为是幻觉,侧耳倾听,但只听到火车呼啸而过。

  火车穿过一条隧道,惊醒了很多蝙蝠,在这短暂的黑暗里,库班极力克制,才没有向这个长发的年轻人下手,偷走他的钱包简直比喝一勺汤还容易。他忍住,但慈悲心肠转瞬即逝了,就在火车快要穿过隧道时,库班的手完全是下意识地伸进了长发青年的衣兜,当他把钱包掏出来的一瞬间,顿时目瞪口呆——那钱包正是库班自己的。

  这大概是库班盗窃以来遇见的最奇怪的一件事:长发青年可能是在jiāo换座位的时候,偷了他的钱包,他鬼使神差又偷了回来。盗窃过程是成功的,利用了黑暗,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搞到了手,但盗窃结果却是——他偷了一个钱包,身上的钱并没有因此而增加一分。

  “物归原主。”库班把钱包给长发青年看看,放回自己的衣兜。

  “原来是同行啊,”长发青年呵呵一笑,开始说,“刚才看到没,一个小院子,那就是我家。我偷东西,不是缺钱,是为了好玩,也是一种习惯,看见别人的钱包,我就忍不住,手痒痒,我多么喜欢做一个小偷啊!我的整个xing格,所受的教育和成长的环境,都注定我特别适合这一职业。我不糊弄你,我现在特别有钱,知道什么来钱更快,更容易吗——做生意。”

  长发青年压低声音,对库班说:“我肚子里有几个避孕套,我不能吃东西,虽然我很想和你喝酒。你想啊,明天早晨,到了乌鲁木齐,我把这些东西拉出来,就可以赚一笔钱。告诉你这些,不是因为相信你,不是信任,也不是因为你和我一样。”他伸出手指做一个夹钱包的动作,“我说话有点文绉绉的吧,靠,我不在乎。有时我就想,我迟早会再进去的,早晚的事,所以我不在乎,我留这么一头长发,也是为了吸引雷子的注意,不在乎。”

  “我知道,这叫运毒。”库班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做生意呢?自己进货,自己卖。”

  “这事,我一个人不行,没有合伙的,我也没本钱。”

  “我有。”

  “老兄,你叫什么名字?”

  “库班。”

  “我叫小油锤。”

  前传:罪全书 第七章 盗亦有道

  有个叫蔡家庄的铁路小站,过往的列车在此只停留五分钟。乘客稀少,这个铁路小站的派出所只有一个警察。警察叫老罗,60多岁,笑眯眯的,他应该是中国年龄最大的警察,也是脾气最好的警察。

  派出所的墙壁上挂满了锦旗以及各种奖状,这所有的荣誉都是一只狗的功劳。在某个寒冷的清晨,老罗巡视线路时发现了一只小狗,它卧在铁轨旁边,快被冻死了,老罗把它抱回来,像养孩子一样把它喂养大。这条狗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缉毒犬,按照蔡家坡当地的话来说,它是一只“土狗”。但这只土狗神奇的嗅觉令人赞叹不已,它可以闻到各种各样的犯罪气息,炸药、硫酸、酒jīng等列车上禁止携带的违禁物品都逃不过它的鼻子,甚至yín秽光盘和管制刀具也能找到。更为神奇的是,它对毒品有着天生的敏感,海洛因、冰毒、摇头丸、可卡因、杜冷丁,它都能一一分辨出来。从1998年到2000年,在蔡家坡站落网的毒品贩子就有11个,其他犯罪分子数不胜数。

  这只狗有一个光荣的名字:雷子。

  2000年1月7日,老罗在出站口发现了四个形迹可疑的人,他们正是库班、小油锤、古丽、巴郎,这是他们合作以来第一次贩毒。库班和古丽把巴郎装扮成一个小学生,巴郎第一次背上书包,里面装的不是文具和课本,而是K粉和可卡因。他系着红领巾,戴着太阳帽,感到非常别扭。

  雷子对他们每个人的行李都嗅了嗅,最后对着巴郎叫起来,并咬住了书包。巴郎对这只大狗感到害怕,挣脱开书包,撒腿就跑,小油锤、库班、古丽也四散而逃。老罗没有去追,他毕竟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了,他把书包从雷子嘴里拽出来,打开一看,叹了口气,说:“这帮家伙啊。”

  当天晚上,四个人在车站附近一面墙的yīn影里小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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