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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命与心的极限_[日]东野圭吾【完结】(11)

  “你说的住院医师,就是所谓的intern吗?”

  笠木对七尾的话摇头。“现在已经不这么说了,很久以前就废止了。”

  “可是,他们就跟见习生一样吧?”

  笠木很不高兴,皱起眉头。“住院医师都是通过国家检定资格,是名副其实的医师。”

  “是吗?可是,算是新人吧?这种人也可以动手术吗?”

  “当然是跟指导医师一起。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他们是通过国家考试的医师,在技术上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实务经验比较少。”

  “话是这么说,有这种缺乏经验的医师在场,就算是动手术的患者本人,或是患者家属,难道都不会不安吗?万一手术不顺利,他们也可能会猜测这是造成不幸的原因。”

  笠木不耐地将嘴角一撇。“我们不会把攸关手术成败的重要部分jiāo给住院医师,都是让他们做辅助xing的工作。”

  “即使事实如此也一样。当患者身亡时,家属会怎么想?一定是因为医疗团队里有菜鸟,手术才会失败——他们难道不会有这种想法吗?我现在指的不是事实怎么样,我的问题是家属会如何质疑。也就是说,像这种东西,”七尾拿起茶几上的影本,“也许是出于一场误会。”

  “如果是这种qíng况,应该会先向医院抗议吧!可是,这种投诉我们现在连一件都没收到。”

  “现在没有是什么意思?是指这家医院成立以来一次都没有吗?”明知不可能,七尾还是这么问道。

  “如果追溯到很久以前,也不见得没发生过。”笠木说道,似乎对于刑警纠缠不休的bī问感到无比厌烦。

  “现在没有?”

  “至少我没这方面的消息。”

  “会不会是忘了?有时候,院方会当成一些微不足道的事qíng处理掉了,遗族却念念不忘。”

  “这种事……”

  正当笠木词穷时,敲门声响起,及时为他解围。笠木回答请进,门开了,出现一名身穿白袍的年轻女子,年约二十五岁,可能是因为头发向后扎起的关系,眼角有些上扬。

  “不好意思,这么忙的时候要你过来。”笠木对她说道。

  “这位是住院医师冰室,现在在心脏血管外科研修。”笠木向刑警们介绍。

  七尾和其他刑警纷纷起身,行了一礼。他们没想到来者是女xing,因此有些手足无措。

  “没想到是女医生。”管区刑警儿玉说,仿佛为一群人的心qíng代言。

  女住院医生对这一点没有任何回应,以严肃的表qíng在刑警们的正面坐下,眼光朝向茶几上的恐吓信影本,她当然知道自己被叫来的原因。

  “那么,”坂本拿起影本,“据说是你发现这封信的实物,没错吧?”

  “没错。”她回答,声音低沉而冷静。

  “可以请你说明一下当时的状况吗?”

  她点点头,开始叙述——值完班准备去吃早餐,才刚走出医院,便发现一只狗被系在脚踏车停车场,项圈上夹了一张纸。

  “里面写的内容不太寻常,我认为不能置之不理,便与指导医师商量。最后决定向事务局报备,便把信送过来。”

  “你发现这张纸的时候,附近有人吗?”坂本问道。

  “我想应该有。那时候诊疗时间已经开始了,也有患者陆续来医院。”

  “你把纸条从狗项圈拿下来时,有没有人正在看你,或是停下来呢?”

  她稍微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不知道,我没注意。”语气坚定,大概是认为这时候说话不能模棱两可。

  “这张纸,你是徒手拿的吧?”坂本加以确认。

  “是的。”

  “呃,关于这件事,”儿玉cha嘴,“稍后,我们可能需要采医生的指纹,方便吗?”

  “可以。”冰室住院医师以平板的语调gān脆地回答,看着坂本,像在等候下一个问题。

  这种大美人也会想当医生啊——七尾听着他们的对答这么想。可能是没化妆的关系,气色看起来不太好,身材略微瘦削,甚至给人不太健康的印象。但是,与刑警们相视的目光qiáng而有力,显示内心有着坚qiáng的意志。

  同时,七尾心里想着另一件全然无关的事。

  我在别的地方见过她——

  10

  喝了一口即溶咖啡,元宫叹了一口气。

  “最近比较少了,不过这类恶作剧很常见。我认识的一个外科医生,就收过寄到家里的恐吓信,上面没署名,不过他知道是谁gān的,是一个动了癌症切除手术之后qíng况恶化死亡的患者的家属。那名患者的癌症已接近末期,不管动不动手术,存活率都很低,院方明明事先讲清楚了,可是等到人真的死了,家属还是怪起医生。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啦。”

  “那封信,是患者死于这家医院的家属写的吗?”夕纪小声问道,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恐吓信的事还没告诉护士。

  “不见得是家人,不过一定是关系很密切的人,像是恋人、好友,或是恩人吧!大概是认为重要的人被这家医院杀了。”

  元宫的语气和平常一样冷静,视线正落在他负责的患者病历上,表明比起身亡的患者,他更在意活着的患者病qíng。夕纪当然也同意这种想法,她到这里研修之后,也有好几名患者被殡葬业者送出去,其中有不少人与夕纪多少接触过。但是,夕纪每次都没有多余的心力难过或沮丧消沉,因为新的病人接二连三地出现。她深切地体认到,医生的义务就是尽可能救助更多人,正因为有救不了的病人,才更希望全力治疗有救的病人。

  夕纪实在无法把那封恐吓信当做纯粹的恶作剧,或许是因为发现恐吓信的冲击太大了,但她很在意其中的用词。自称“警告者”的犯人,在文中用了“破坏”这个字眼。若不公开一切疏失并道歉,就要破坏医院……

  如果是恶作剧的恐吓信,会用这样的字眼吗?夕纪忍不住揣测。不仅是医院,在恐吓某些建筑物里的组织时,常用的字眼是“放火”。我要放火烧你家、要放火烧学校,要放火烧公司……,如果是这种用词,也许就不会这么在意吧。夕纪这么想。

  为什么要用“破坏”这个字?不是放火,不是爆炸,刻意选这种字眼,让她不得不认为其中别有含意。犯人是不是有什么具体计画?是不是根据那个计画,“破坏”才是最恰当的动词?

  当然,她也明白自己再怎么想都无济于事,只能期待警方克尽职责。院方必须面对往后如何处理的问题,但住院医师没有cha手的余地。

  门开了,西园走进来。他刚才应该正与其他教授召开紧急会议。

  西园一脸凝重地在椅子上坐下。

  “你后来有没有跟谁提过?”他问夕纪,应该是指恐吓信吧。

  “没有。”

  “山内呢?他还在学校那边吗?”

  “没有,刚才还在这里,现在在加护病房。”

  “跟他说了吗?”

  “还没。”

  “是吗!那好,待会儿我来跟他说。你们以后也不要提起,拜托了。”

  夕纪回答知道了,元宫也默默点头。

  西园的指尖在桌面敲了几下。“真是的,就是有人乱来。”

  “会议上怎么说?”元宫问。

  “大多数都认为是恶作剧,我也这么认为。最近并没有过世患者的家属来投诉。”

  “刑警先生的意思是说,不仅要看最近的,也必须考虑以前的例子。”夕纪表示意见。

  “话是没错,但问题来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提?不管怎么样,在做这种事之前,不是应该会先来投诉吗?”

  “这就不知道了……”夕纪低下头。

  有时候就是无能为力啊——其实,她想这么说。即使对医院或医师存疑,没有证据就无能为力。即使稍有凭据,也没有对抗医院这堵高墙的能力。

  就像当时的我一样——夕纪想起父亲的葬礼。

  “一定是恶作剧。”元宫说,“如果是认真的,就不会塞在小狗的项圈里。塞在那里,什么时候会掉也不晓得,就算没掉,饲主也有可能不看内容就丢掉,一般都是寄到医院。”

  “也许怕会留下邮戳。”夕纪说道。

  元宫微微挥手。“稍微绕点远路,去一个无地缘关系的地方投递就行了。既然连这点力气都不愿意花,那就表示对方根本不是认真的。”

  “其他教授也表示了同样的意见。我也认为夹在小狗项圈的这种做法,给人一种漫无计画、临时起意的印象。不过,就算是恶作剧,确实有人对这家医院怀有恶意或敌意。而且,这个人也可能时常进出医院,我们必须提高警觉。”

  “要怎么提高警觉?”元宫问道。

  “只能先加qiáng警卫了。”

  “会议只决定了这些吗?”

  西园jiāo抱着双手,低声沉吟。“问题是要不要告知患者。万一这不是恶作剧而出事的时候,会被质问当初为何要隐瞒。可是另一方面,是否应该告诉患者,实在很难判断。”

  “告诉患者,等于是公开。”

  “一点也没错。不仅是住院患者,也必须告诉来医院的人,否则会被认为不诚实。但是你们也明白,这种事qíng很不实际。”

  “由于我们发现这种内容的恐吓信,所以请各位做好心理准备再来本院?!这样的确很不实际。”元宫大摇其头。

  “在住院患者这方面,即使向他们说明状况,他们应该也不知如何是好吧。不过,也许有人想出院。”

  “能立刻出院的人,不必等到这种事发生也早就出院了吧。”

  “正是。有时候大惊小怪,反而会让患者不安,加重病qíng,这才可怕。院长和事务局长认为不应该通知患者。”

  元宫苦笑,抓抓后脑勺。

  “笠木先生很可能会说‘什么公开!不予考虑!’。他对维护医院的形象很敏感。”

  “笠木先生怕的应该是闻风而至的媒体。他说,要是恐吓信的内容被公开,社会大众便会开始揣测医院是不是真的隐瞒了医疗疏失。我想,这未免太过神经质了,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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