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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_[日]东野圭吾【完结】(8)

  “弘昌?不在呀。”美佐子摇摇头,“他去上学了。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说完,她便拿着书包离开了厨房。

  下午一点左右,遗物争夺战再度展开。亚耶子负责协调,但她毕竟只是瓜生家的继室,似乎缺少了一点威仪。因此,实际上负责的是行惠。美佐子在一旁看着,很显然,有价值的物品都落入行惠的近亲手里。

  “这下子,简直不知道是谁的遗物了嘛。”亚耶子在美佐子耳边低声说道。

  这时,有人怯生生地打开她们身后的拉门,是和美。她探出头,口齿不清地说:“有电话。”

  “电话?谁打来的?”亚耶子问。

  “这个嘛……”和美趋身向前,将脸凑近亚耶子耳边。美佐子听见她说“警察”,不禁吓了一跳。

  亚耶子大概也吃了一惊,表qíng严肃起来。

  几分钟后,亚耶子回到大厅,漂亮的脸庞罩上了寒霜。她一溜烟冲到行惠身边。行惠正在思考该如何分配几幅日本画。

  “行惠,槽了。”亚耶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听说正清先生被人杀死了。”

  刹那间,屋内一片静默。

  第二章箭

  1

  尸体以抱着墓碑的姿势倒在地上。

  额上的破dòng流出鲜血,警方推测应该是倒地时造成的。死者身穿蓝色运动服,这种打扮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墓地。供奉在墓前的白色jú花散落一地,花瓣掉落在尸体脚边。

  和仓勇作看着铭刻在墓碑上的文字,想,死得真惨!

  一个人地位再高,钱存得再多,还是避不开突然找上门的死亡,甚至连死法都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个男人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会以这种姿态结束人生。他应该是那种临终时想在身边铺满huáng金、于众人的守护下离去的人。

  警方已经查明死者的身份——UR电产社长须贝正清。如果做一份问卷,调查谁是当地最有权势的人,他肯定能够挤进前三名。

  勇作想,真公平啊!死亡之前,人人平等。仔细想想,这可能是人世间唯一公平的地方。

  “事发过程整理如下:十二点到约十二点十五分,死者在社长室里用简餐,约十二点二十分,吃完饭后换上运动服去慢跑。到这里为止,你也知道吧?”刑事科长在一旁滔滔不绝。这个胖墩墩的男人平时工作谈不上认真,但这次的被害人是个大人物,他的态度到底略有不同。

  接受侦讯的是须贝正清的秘书尾藤高久。他瘦长的脸一片铁青,频频用手帕擦拭嘴角,对刑事科长的问题默默点头作答。

  科长继续:“平常他会在约十二点五十分回公司冲澡,下午一点开始办公……公司里有浴室?”

  “就在社长室隔壁。”

  “嘿,地位高的人就是不一样。你一点去社长室,但须贝社长却不见人影,是吗?”

  “是的。自从我在须贝社长手下做事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据尾藤说,须贝正清习惯在每周三下午到公司的后山慢跑,然后一定会去途中的真仙寺墓地,扫扫须贝家的墓,即须贝正清陈尸之处的墓。

  “你等了三十分钟,他还没回来,于是你担心地沿着他慢跑的路线一路寻来,发现他倒在这里,是吗?”

  “是的。刚看到时,我以为他心脏病发作了,没想到……”尾藤喉咙的变化表明他吞了一口口水。

  旁听的勇作暗想,认为须贝正清心脏病发作很合理。年逾五十的男人身穿运动服瘫在慢跑的路上,任谁都会那么想。

  然而,尾藤应该马上就发现正清不是病死的,因为正清背后cha着寻常尸体上不会有的异物。

  那是一支箭,长约四十厘米,直径约一厘米,箭柄当是铝质的,箭尾装了三根削成三角形的鸟羽。

  一支不折不扣的箭,就cha在正清脊椎左侧约十厘米处。

  “有谁知道死者习惯在星期三午休时慢跑吗?”科长问道。

  尾藤摇摇头。“我不清楚。不过,应该有相当多的人知道。”

  “他这么做很出名吗?”

  “嗯。其实不久前,《经济报》曾经介绍过。”尾藤说,那份报纸明确提到了须贝慢跑的事,还刊登了真仙寺的照片。

  “搞什么!那不等于人人都有下手机会了?”科长夸张地皱起眉头。

  “关于cha在死者背后的箭,你有没有印象?”勇作问。

  他几乎不抱任何期待,尾藤却皱起眉头,用一种“事态严重”的口气说:“关于这一点嘛……”

  “你见过?”

  “嗯……我猜大概是那个。”

  “什么?”

  “瓜生前社长的遗物。”尾藤告诉刑警们,瓜生直明的收藏品中有一把十字弓。

  “嗬!竟然有那种东西,不得了!”刑事科长一脸亢奋地叫来一个属下,命他和瓜生家附近的派出所联系,请他们确认瓜生家的宅院里有没有十字弓。

  “弓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凶器大概就是这个了。”大概是因为出师告捷,科长的声音显得雀跃。毕竟被害者是个大人物,他也想在这件案子上多立点功。

  局长也急于破案,他应该正在指挥警力防止外人进入、破坏现场,并在真仙寺周围地毯式搜寻线索。仿佛只要竖起耳朵,他那特殊的口音就会乘风而来。

  然而,勇作的想法却和这两位上司不同。

  “包含那把十字弓在内的遗物,现在由谁在管理?”

  勇作一问,尾藤立刻给出明确的答案。“前社长的长子瓜生晃彦。”

  “瓜生晃彦啊……”

  那正是勇作预料中的名字,对他而言,这个名字具有特殊意义。

  勇作离开那里,搜寻犯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往尸体正后方走去。不远处,有一面围住墓地的水泥墙,高度大约到勇作的胸部,还不至于妨碍犯人she箭。墙的另一头就是杂木林。

  勇作爬过围墙,置身林中。这里并不如外面看起来那般狭小。然而,若从这里she箭,眼前的墓碑会成为障碍,不可能瞄准须贝正清。于是他一面盯着尸体的位置,一面沿着围墙移动。

  结果他来到一棵大杉树旁。那里距离目标约十几米,几乎不会被任何东西阻碍,能笔直地瞄准须贝正清的后背。

  勇作仔细观察那里的地面,明显可见最近有人踏过的痕迹,地面有鞋子踏过留下的凹dòng。

  “科长。”勇作请上司来看。

  “原来如此。凶手很可能曾躲在这个地方。”

  “这里有围墙挡着,如果蹲下来,从被害人的方向应该看不到。只要寻机瞄准被害人背后就行了。”

  警部接受了这个推论,高声叫来鉴识人员,命他们拍照存证并采集足迹。

  勇作一会儿盯着鉴识人员作业,一会儿朝墓地望去,就地平举起一只手,将手掌比成手枪,让食指瞄准目标,再对着刻有“须贝”的墓碑凭空想象出一个瞄准器,向左移动。当“瓜生”二字映入眼帘时,他停下了动作。瓜生家的墓就在一旁。

  勇作感到胃酸翻滚,仿佛胃里被塞了一块铅,令他不适。他将比作枪管的食指对准“瓜生”二字,扣下想象中的扳机。

  2

  勇作还记得刚上小学时,父亲牵着他的手,穿过小学的校门。入学典礼在礼堂举行,孩子们按照班级顺序排排坐,家长们在后排观礼。

  勇作的右边是一条走道,对面是隔壁班级的队伍。

  台上,没见过的大人轮流致辞。勇作没多久就感到无趣,在椅子上恚塞率率地挪动身体。忽然,他察觉有人在看自己,那道视线来自走道另一边的班级。他望了过去。那里有一张曾打过照面的脸。

  勇作还记得,那正是在红砖医院遇见的少年。红毛衣、灰围巾、白袜子,一切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少年那时搭上那辆长长的高级轿车,从勇作面前驶去。他也念这所学校?

  勇作瞪回去。那名少年却飞快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将脸转回前方,直到典礼结束都不曾再转过头来。

  学校生活比勇作想象的更舒适愉快。他jiāo了许多朋友,学了很多原本不知道的东西。如果次日要远足或开运动会,他就会因亢奋而失眠。

  大概是因为勇作个头大,又很会照顾别人,他成了班上的领袖。无论是玩捉迷藏,还是拍画片,分组或排序都是他的工作。对于他决定的事,没人会有意见。

  第一次发下来的成绩单上,漂亮地写着一整排“优”,评语栏里也夸奖勇作“积极进取,具领导力”。不用说,父亲兴司自是为勇作感到高兴。他看了成绩单,脸上挂着由衷的佩服,看着儿子。“了不起啊,勇作,你和我的资质真是有如天壤之别。”

  升入三年级的时候要换班。不到一个月,勇作又成功地掌握了新班级的主导权。不过,他并不是刻意要那么做,而是一回神,事qíng已经自然而然地演变至此。他当时简直感觉地球是以自己为中心运转。

  只有一件事令他心存芥蒂。不,或许该说只有一个人令他耿耿于怀。

  就是那个少年,那个入学典礼时直盯着他看的少年。

  有的人和自己分明毫无瓜葛,却怎么也不能无视其存在。即使对方不吸引自己,也和自己无冤无仇,但不知为什么,只要一看到对方的脸,内心就会掀起一阵波动。对勇作而言,那个少年正是这样的人。他们不同班,也不曾说过话,但勇作却发现自己的眼睛经常追着少年的一举一动,这并非出于想和对方成为朋友的目的,而是莫名地觉得对方极为讨厌。

  或许这是一股qiáng烈的忌妒。如同在红砖医院见到少年的时候一样,他的良好身世诉说着两人生活环境的巨大差距。不过,那不是勇作忌妒他的真正理由。勇作身边也有好几个家世明显qiáng过勇作的孩子,但他对他们几乎没有感觉。

  此外,勇作确定并非自己单方面地在意对方。在运动场上投球的时候,他会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靠直觉往这种目光的来处看去,几乎一定会和那个少年四目相jiāo。只要勇作瞪回去,对方就会移开视线。这种qíng形多次出现。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勇作每次都这么想,或许对方也有同感。

  勇作从一、二年级同班的同学口中得知了少年的名字——瓜生晃彦。他觉得这真是个矫揉造作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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