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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鸟的蛋是谁的_[日]东野圭吾【完结】(9)

  “是这样啊。那真是太对不起了。我之前不知道你们的营业时间。”

  “没关系?那个,请问您有什么事qíng吗?”绯田问道。他在心里松了口气,这多半是个普通的电话,不会有什么大事。

  但是,对方接下来的发言却让他受到了打击。

  “我叫上条。”

  确切地说,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个瞬间,绯田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尽管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仍然感到自己的脸部变得僵硬起来,心跳开始加速。在大脑弄清楚事态之前,自己的身体已经率先拉响了警报。

  当“上条”这个发音在他头脑中变成汉字的时候,他的双腿开始颤抖,冷汗从身体里不断地喷涌而出。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话筒里传来了对方“喂喂”?招呼声。

  “您能听见吗?”

  “啊,能,我能听见。您是上条……先生,是吗?”绯田勉qiáng出声答道。他心想,这肯定是另外一个人,绝对是这样的。“上条”这个姓氏并不罕见。绯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

  “有件事qíng想向您打听一下,您那里是不是有位绯田先生啊?他叫绯田宏昌,曾经是一名奥运会选手。”

  听到这样的问题,绯田觉得连站立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在柜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想告诉对方“我们这里没有那个人”,但却不能这么说。这家健身俱乐部的店长是原奥运会选手绯田宏昌——这句话是刊?在俱乐部官方网站上面的。

  “我们这里有这么个人……您找绯田有什么事吗?”

  绯田感觉到对方深吸了一口气。

  “您能告诉我绯田先生的联络方式吗?我想和绯田先生说说有关他女儿的事。要是您手上没有绯田先生的联络方式,我可以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您,您能帮我转达给绯田先生吗?我绝对不是坏人,我在新泻县的长冈经营一家建设公司,名字叫KM建设。”

  “KM建设……”绯田绝望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绝对错不了,这个男人就是上条。这个电话就是那个男人打过来的。

  “我们公司有自己的网站。您只要到网站上确认?下,就知道我并没有胡说八道。您要不信的话,我可以把公司的网址告诉您,网址是……”

  布谷鸟的蛋是谁的(21)

  “不,您稍等一下。”绯田呻吟似的说道,“呃,那个,您不必说了。”

  “那么,我的手机号码是……”

  “对不起,总之,请您等一下。”这一次,绯田宏昌的声音变得粗bào起来。对方有些不解,安静了下来。

  绯田不断地做着深呼吸。他jīng疲力尽,紧紧地握着话筒,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

  绯田心想,我绝不能逃,而且,恐怕自己早就已经逃不掉了。该来的总算来了,仅此而已。绯田不禁扪心自问:“你早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绯田想用舌头润湿一下嘴唇,但嘴巴里却是gān巴巴的。

  “喂,不好意思,”绯田对着话筒说道,“实际上我就是绯田,我就是绯田宏昌。”

  “这……”理所当然,这次轮到对方说不出话来了。

  “真对不起。”绯田向对方道歉,“因为从来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所以不自觉地就提高了警惕。我就是绯田,绝对不会有错。”

  绯田听到对方呼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您就是绯田先生啊。不,您对我提高警惕是理所应该的,是我做出了有违常理的事qíng。”男人端起了架子,口气和刚才相比有所变化。

  “您刚才提到了我的女儿。”

  “没错。非常重要的事qíng。因此,我非常想和您见上一面,不知您意下如何?”

  绯田闭上眼睛。这个时刻终于来临。他无法拒绝。

  “我明白了。我去哪里拜访您呢?”

  “不烦劳您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拜访您。明天我们在您的那家健身俱乐部见面吧,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

  “明,明天……吗?”

  “实际上,我刚刚抵达札幌。因此才会在这种时候给您打电话。”

  “您已经到这边来了啊。是为了工作上的事qíng吗?”

  “不是,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和绯田先生见面。见不到您,我就不回去。”虽然口气很平淡,但句句掷地有声。对方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

  “我明白了。您明天几点来?我这边几点都可以。”

  “那我下午四点来,可以吗?”

  “四点啊,我知道了。我们这边有前台,到时候,您和前台的工作人员说一下就行了。”

  “不好意思,慎重起见,我把我的手机号告诉您吧。”

  绯田把对方说出的号码记在了柜台上的便笺纸上。这个号码令他震惊,以至无法念出。

  布谷鸟的蛋是谁的(22)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绯田不想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那家他经常光顾的酒吧。绯田平时不怎么喝酒,酒量也不好。但今天,在喝了三杯加了冰的威士忌之后,他仍然没有一丝醉意。看来,他的神经已经紧张到了无法用酒jīng麻痹的程度。

  绯田在厨房里“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自来水,随后把自己丢进沙发。他的视线有些模糊,隐约看到前方立着一张照片。那是绯田和风美的合影。两个人都穿着滑雪服。拍照的地点是在札幌国际滑雪场,当时的风美还在上小学五年级。

  绯田抬起沉重的身体,走到柜子前面。他拿起摆在那里的照片,把它翻了过来。他取下衬纸,在衬纸和照片的中间找到一小块叠着的报纸。那是一张剪报。虽然他平时几乎不会去看它,但也绝对不想忘记它的存在。因此,绯田把这张剪报藏到了这里。

  纸已经劣化得很厉害了。绯田小心翼翼地打开剪报,报道的标题映入眼帘。

  新泻医院新生儿不明去向——正在准备晚餐的护士没有发现

  这是从智代的旧梳妆台里翻出来的东西。绯田便是经由这个报道得知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他拜访了智代分娩时住的医院,但在那里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妻子生下风美的记录。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了另外一个事实:就在自己赴欧集训之后,智代流产了。

  在一片混乱当中,绯田终于意识到,原来,在他赴欧进行滑行集训的时候,智代失去了他们宝贵的小生命。

  那之后的日子,她是怎样度过的呢?绯田只要想想便觉得不快。但是,被藏起来的新闻报道却将真实摆在了绯田面前。

  风美并不是他的女儿——绯田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一切证据都指向了这个事实。他不知道婴儿是不是智代偷来的,但他可以确信的是,智代并没有生过孩子。

  话又说回来了,流过产的女xing能够提jiāo出生申报单吗?绯田对这点很是在意,于是便调查了一下。他发现政府机构的管理非常混乱,伪造出生证明其实是很简单的。只要填上一个确实存在的妇产医院的名字,然后用从文具店买来的印章在医生签章一栏盖个戳儿就万事大吉了。在数次婴儿诱拐事件当中,犯人都是这样提jiāo的出生申报单。

  苦恼的日子开始了。绯田不知下过多少次决心要去报警,将一切和盘托出,公之于众。但是,每次他的决心都不够坚决。他一想到自己这么做之后将要失去的东西,便彻底失去了做下去的动力。

  绯田深爱着智代。她离开了,绯田从来没有对其他女人动过真qíng,之前没有,之后也不会有。他不愿在自己如此深爱的女人身上贴上犯罪者的标签,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就算她做出了令人无法原谅的行为,走上了犯罪的道路,绯田也会不顾一切地跟着她走下去。他知道,无论何时,自己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当初,绯田把有孕在身的智代独自留在家里。正因为如此,智代才会背负上“必须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的压力。

  绯田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qíng导致智代流产。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个时候智代遭受的打击和悲伤,绯田便会感到一种心如刀绞般的痛苦。她找不到一个可以谈心的人,不知道如何向丈夫解释失去宝宝的事实,每天都在被绝望折磨着。

  苦恼bī迫她做出了孤注一掷的选择——智代决定从别的什么地方偷一个婴儿作为替代。

  至于她是如何行动的,这仍然是个不解之谜。但是,绯田不想责备智代。在远征欧罗巴期间,每次给智代打电话的时候,他都会问“肚子里的宝宝怎么样了”、“顺不顺利”、“医生是怎么说的”等问题。智代总是会用明快的口气回答说,“嗯,一切顺利哦”、“医生都说了,什么问题都没有”等等。对于明明流产却说不出口的智代来说,每次通话都是一段备受煎熬的艰难时刻。

  绯田想象得出,在得到风美这个女儿之后,智代的内心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安宁。毫无疑问,智代每天都生活在恐惧当中——“总有一天会bào露吧”、“警察会不会找到这里”、“万一碰上孩子真正的父母怎么办”……可以肯定的是,智代没能从良心的苛责当中解脱出来。她无法对整日沉浸在欣喜当中的丈夫说出实qíng。

  布谷鸟的蛋是谁的(23)

  苦恼日复一日地堆积起来,终于演变成了自杀。她可能只是想从这种痛苦当中逃离出来,觉得唯有自杀才能补偿自己犯下的罪责。她连一封遗书都没有留下。或许,她曾在心里祈祷,希望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一个永远不要被公开的真相。但是,留下那张新闻剪报成为了她最大的失算。她大概早已将其他资料处理掉了,只是在梳妆台的抽屉里留下了这么一张而已。

  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呢?面对这样的问题,绯田迟迟找不到答案。绯田知道,从道义上讲,他应该去报警,但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他不想把智代当成罪犯。而且,只要一想到风美得知真相后伤心的样子,绯田便彻底陷入了绝望。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不舍得离开风美。他无法忍受没有女儿的生活。

  在最开始的十年里,绯田一直相信风美是自己的女儿。智代死后,风美便成了绯田唯一的亲人。对于绯田来说,风美是智代留给自己的“遗物”,是无人可以替代的,是被自己亲手拉扯大的。尽管绯田的大脑能够理解风美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他的心灵却一直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和风美断绝关系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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