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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身_[日]东野圭吾【完结】(13)

  不想把事qíng闹大。太概是不想让其他车间的人知道他被我狠揍了一顿。我也见好就收。

  “以后绝不能再有这种事qíng发生了,再惹事的话,我也护不了你。”

  “我会注意。”

  “还有,”班长的语调起了微妙变化,“你昨晚说的话我也听说了,虽说是酒后胡话,不少人在意呢。在大伙面前道个歉?”

  “道歉?我?”我吃惊地抬起头,“bào力先不说,对于我的言论,为什么要道歉?我确实是借着酒劲说的,但认为自己没说错。如果大家不服,那就在不喝酒的qíng况下正式地讨论好了——当然,非bào力地讨论。”

  “别这么来劲!”班长拉下脸来,“我明白你的意思。确实,对你从医院回来后的gān劲,我也佩服,同样时间内gān的活儿总有别人的两倍。”

  “不是我gān活快,是别人无用功太多。”

  “我知道。可是我说阿纯,任何事qíng很多时候重要的是和别人配合。就拿在马路上开车来说,堵车时不能自己一个人加速,对吧?得考虑和周围的协调——”

  “眼下咱们车间与其说像堵车,不如说更像胡乱停车。”

  我这说法像是戳到了班长的痛处。他停顿片刻,皱起眉头:“你不愿低头?”

  “我认为没必要。我是想把工作环境变得更好,为什么要向堕落的人道歉?”

  “好吧。”班长厌烦似的点点头,“我不勉qiáng了。但你别忘了,在任何地方都不能一个人生存。”

  “有时候一个人更好。”见他似乎说完了,我说声“告辞”,站起来想走,却又想起了什么,回到他办公桌前。他抬起头,she来询问的眼神。

  “我的报告怎么样了?前几天我问了设计部的人,说是好像还没送过去。不是jiāo给上面了吗?”

  “哦,那个呀,”班长一脸yīn郁,“我还没看。想看来着,总忙这忙那的……”

  我觉得自己的脸扭曲了。没看那份报告,就是说——他不会看今后我提jiāo的任何东西。多么怠慢。多么无能!因为太忙?他明明还有时间和女工开无聊玩笑。

  无疑,希望破灭的表qíng写在我脸上。班长脸色难看地摇摇头:“你小子变多了。”

  “啊?”

  “你变啦。原来你小子可不这样。”

  又来了。出院后,这话我不知听多少遍了。“不,其实什么都没变。”说完,我走了出去。头隐隐作痛,一定是昨晚的酒在作怪。

  16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久违地和阿惠一起上街。我没跟她说厂里的事,免得她白白担心。我自己也不愿想得太深。

  阿惠这么安排了今天的行程:先是购物,简单吃些东西后接着购物,之后看电影,然后一连聊电影一边正式吃饭。我说,真紧凑呀。

  “得把空白填上嘛。”穿着无袖杉的阿惠耸耸肩笑了。

  说是两个人一起购物,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花在她选衣服上了。她从数不清的衣架前一头钻进去,在令人眼花缭乱的衣服堆里一件件挑选。

  当她消失在第二家店的试衣间时,我长叹了一口气,觉得这是在挥霍时间,这么过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在家读书。

  可以前的我从没对此感到痛苦,看着阿惠像时装模特儿般一次次换装,从中挑出最合适的衣服,这曾经是我的一大乐趣。为什么今天会不快乐呢?

  “这件怎么样?”拉开帘子,阿惠穿着chūn秋裙出现在我面前。

  “合适,”我拼命挤出笑脸,“真的很合适。”

  “是吗?那就当第一备选啦。”帘子再次拉上。

  我拼命克制自己,不让蔑视她的qíng绪流露出来,转而去想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以前从没觉得和她约会不快乐。

  就这么逛着商店,路上偶遇隔壁的小伙子臼井。和他一起的是个四十来岁、感觉亲切的女人,他介绍说是他母亲。

  我们进了旁边的咖啡店,重新自我介绍。他母亲低头致谢:“悠纪夫平时承蒙您照顾。”她像是有事到东京见老同学,顺便来看看儿子。“我想看看他过得怎么样再回去,可这孩子不愿带我去他住的地方。”她说的是母亲理所应当说的话。

  “难得来这儿,就不想天天待在那小房间里了。gān吗不给我找栋宽敞的屋子呢?”

  “你爸爸说年轻时还是刻苦学习的好。”

  “太过时啦,这种想法。”臼井把冰茶喝完,小学生似的用吸管去chuī杯底的冰块。

  什么刻苦学习!我差点儿笑出来。我光为付那间小屋的房租就千辛万苦了。他花着父母的钱,大学也不好好上,天天跟一帮狐朋狗友厮混,这也叫刻苦学习?真是笑话。

  “哟,买东西了呀。”阿惠看见了他们俩放在一边的纸袋。

  臼井的母亲点点头:“好容易来一趟,我买了个包,给他买了套西服。”

  “真羡幕呀,我父母可是很久没给我买东西了。”

  “要我说还不如给钱呢。”臼井悠纪夫说,“给钱不就能自己买西服了吗?可老妈就是不听,非要买。”

  “不是绐你足够的零用钱了嘛,让妈妈买不行吗?”

  “品味不同呗,让我挑自己喜欢的不就行了。”

  “哎哟,给你买的很合适哟。”

  他们母子的对话也让我觉得无聊,我说了句“我们该走了”,便站起身。臼井的母亲想去结账,我拦住她,付了我们那一份。

  “都是命啊。”跟他们道别后,我边往外走边说,“生在他那样的家,还是生在我这样的家,并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你羡慕他?”

  “没觉得。”

  这天看的电影是时下热门的娱乐大片,讲的是少年主人公坐时光机冒险的故事。我俩以前就期待这部片子,约好了一定去看。结果我大失所望,故事qíng节了无新意,人物形象也乏善可陈。电影放了三十分钟我就觉得无聊,哈欠连连,阿惠大概也会失望,我想提出退场,先试探地看了看她的侧脸,却有些吃惊。她正两眼放光地沉醉在画面里,看到惊险的场面——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紧握双手挡住脸,看到拙劣的滑稽qíng节也傻笑不止。不光是她,周围观众的反应大都如此,看起来像是打心眼里在享受电影。我放弃了退场的念头,努力想让自己饶有趣味地看过无聊片子。旁边的阿惠一笑,我也跟着一起出声,可是下一个瞬间,马上觉得自己很修——为什么要这么愚蠢?

  “真有趣!”看完电影,阿惠说了好几遍,吃饭时也是。我附和着,边qiáng装笑脸边动着刀叉。她好像对片子很满意,从头到尾说的是是坐时光机冒险。我听着觉得难受。看同样的东西,却不能和她一样高兴,我很悲哀。

  “哎,今天约你出来是不是不合适?”进她回家的路上,她边走边说,“你大概想一整天都在家学习吧?”

  “没有的事。”嘴上这么说,我却对她敏锐的感觉暗暗咂舌。我觉得自己已经相当小心了,可拙劣的演技还是被她一眼看穿。但我仍没有

  接受教训,谎上加谎。“今天最开心,真的。”

  “是吗?”阿惠微笑着,眼神却像是胆怯的小猫。

  和她分手后,我去附近的音像店借了三盘录像带,都是以前看过、觉得百看不厌的片子,可以用来测试。

  回到家准备看录像,隔壁闹哄哄的,正想着不知在gān什么有人敲门。开门一看,臼井悠纪夫不好意思地挤着笑脸:“刚才多谢啦。”

  “你妈妈看起来很温和呀。”

  “她挺啰嗦的,真麻烦。”他皱起眉头,“你没提我平时的qíng况真是帮大忙了,我还真是你捏了一把汗呢。老妈以为我还像上高中时那样埋头学习,要让她知道我基本不去学校,以后的生活费恐怕要成问题了。”

  原来如此。

  “这个,小小意思一下。”他递过手里拎着的白兰地。

  我觉得自己的脸在绷紧:“你不用这样。”

  “别推辞了。收下吧。我爹妈不定哪天还来呢,到时也得请你帮着糊弄。”他把酒放在门口,“再说也不是我的酒,上次回老家蹭的。”

  “哦?”我压抑着不快,低头看看酒瓶,“你那儿很热闹呀,在gān吗呢?”

  “啊,不好意思,哥们儿来了,在拍卖呢。”

  “拍卖?”

  “今天老妈给买的西服,不合我的品位不想穿,就叫哥们儿过来,想让他们出个高点儿的价买走,其实最多大概也就卖个一万块吧。”

  “一万块……多少钱买的?”

  他歪歪脑袋,若无其事地说:“老妈刷的卡,不太清楚,大概十万左右。没事,做父母的为孩子花钱就是一种满足。我走了啊。”

  一股qiáng烈的憎恶涌上心头。几乎在他出门的同时,我从旁边的橱柜抽屉里拿出水果刀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拧开门把手。

  这时,电话铃响了。

  我回过神来,把水果刀扔到厨房流理台上,像扔掉了什么不祥之物。我没法解释刚才的内心活动——我想gān吗?

  电话还在响。我调整了一下呼吸,拿起听筒:“喂,我是成濑。”

  “是我。”阿惠的声音。

  我全身乏力。“什么事?”

  “嗯,没什么。”片刻沉默后,“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听到我的声音满足啦?”

  “嗯,满足了。挂了啊,今天很开心。”

  “我也是。”

  “晚安。”

  “啊,等等……”

  “怎么了?”

  “谢谢。”

  “谢什么?”

  “谢谢来电话。”

  她似乎很困惑:“你好奇怪。”

  “没什么。晚安。”

  “晚安。”

  放下电话,我发了好一阵子呆。一点自信都没了,只好试验。

  我慢慢站起来,拿过装录像带的盒子,把最喜欢的那盘放进录像机。是个侦破片,场面大,人物刻画也很棒。可看大约二十分钟我发现自己一直也不兴奋。这并非因为已经知道故事qíng节,知道了也觉得有趣的才是经典片子。我换了一部科幻大片,还是一样看到以前喜欢的特技镜头也没什么感觉。我把最后一盘放进录像机,是个老片子,公认的青chūn故事佳作。结果仍然一样,大概任何佳片如今对我来说都是充满虚构的无聊电影了——以前看的时候我可是会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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