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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身_[日]东野圭吾【完结】(32)

  “什么?”

  “书架最上层左边第二本是植物图鉴,那只是书皮,里面是我现在的日记本,尽可能客观地记录了我的变化过程。”

  直子凝视着书架,轻声说:“啊,原来那是日记呀。”

  “怎么了?”

  “没有,只是以前觉得你看的书真怪。为什么要套上那样的封皮?”

  “为了不让人随便看。比你帮我做的是,如果我失去了成濑纯一的心,你就帮我把它毁掉。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在那之前你也别看。”

  直子抬起头:“你不会失去你的心的。”

  “我也希望这样,但不能逃避现实。总有一天,我会被京极完全取代,就算记忆和意识还是成濑纯一的,人格将变成别人的,然后会去哪儿,那个jīng神病院。”

  直子闭上眼,摇了几下头:“别那么说。”

  “不是我想这么说。今天看了那家医院,条件还不差,觉得我在那儿度过余生也还合适。你能接受我的请求?”

  她看看我,又看看书架,终于微微点头:“明白了,假如有那么一天的话。我相信不会有那一天。”

  “梦想大了,失望也大。”

  “我不管,我不会抛掉希望的,只是……”

  “什么?”

  “把日记毁掉真是可惜,它有相当大的学术价值呢。”

  “……哦?”我看着直子的侧脸,她的鼻梁像滑雪台般画出优美柔和的弧线,眼睛如深不可测的湖水,闪着奇异的光。我觉得有什么沉重、不祥的东西在胸口滋长,就像喝了铅一样。我下意识地挡住了这种感觉。

  我对她说可以住下,但她说有今天必须完成的事,回去了。她走后,我在屋子里回忆她柔软的肌肤、炽热的呼吸,很奇怪,我没有一点对不起阿惠的意识。难道成濑纯一的良心也正在消失。

  我得把今天的事写在日记里,这是近来最重要的一天。要写的东西太多了:关于支配着我的是俄狄浦斯的化身,关于我输给他、抱了直子。直子就是俄狄浦斯的母亲。

  我刚要打开日记本,忽然诧异地发现,书架上书的摆放位置好像变了——英语字典放在我从来不放的地方。

  我又看了看书桌抽屉,也是一样,有被谁碰过的痕迹——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厌恶之心油然而生。我不想深究,但发现了决定xing的一个疑点。把就是电话,和平时摆放的位置不同,被转了九十度——我从来不这么放。

  我想起在门外听见里面有说话声,直子说是电视的声音,其实是她在打电话。是在给谁打?为什么要隐瞒?

  我的脑子里又浮现出她刚才的话,她说日记毁了很可惜。科学价值?日记是我为自己写的,不是为其他任何人,这难道她不知道?要是在乎日记的科学价值,和堂元他们有什么区别?

  我想到了电话的重拨功能,便拿起听筒,摁了重拨键。电话铃响了几声,对方拿起了话筒。

  “喂,京和大学。”声音爱理不理的,大概是传达室。我挂上电话,心跳开始加速。

  心头的不快在蔓延。我努力抑制自己不去怀疑直子。她说她喜欢我,打开身体接受了我,我要珍惜这样的事实。

  回过神来,我在触摸红色的琴键,它发出的声音能让我平静。可琴声被隔壁传来的学生们的喧闹声淹没了。我忍耐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在隔壁门上猛踢。臼井惊恐地走出来,我抓住他的衣领,威胁说再吵就不客气了。他吓傻了,不住点头。

  33

  我qiáng烈感觉到危机。近来我充分察觉自己有越轨的行为,终于,顶峰式症状露出了苗头。难以相信自己会做那样的事,但那正是事实。现在手上还留有当时的感觉。

  昨天深夜,我像往常一样写完日记,在看书。那是本在书店看到的宗教书,我抱着一丝希望买了回来,希望能找到一点启发,让自己走出眼下的状态。有人喜欢书中“视心为空”这句话,若真能做到,我就不用害怕京极的影子了。

  正读得起劲,一阵狗叫声从后面一个院子里传来。自从我搬到这儿,那家就没安静过。

  那是条胆小的狗,只要有人经过门前就叫。它像是笨极了,除了家人,谁都记不住,并且一旦开始就叫个不停,直到看不见对方。

  我听说有人去投诉过,那家主妇回敬道“不叫的狗看不了门”。当时我就想,狗这么蠢,是像主人。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狗还在叫个不停,难道那家人就不觉得吵,他们象院子不大,看起来是普通房子,隔音效果不会太好。

  我没法集中jīng神往下读了,书的内容本来就得静下心来才能理解。我粗bào地放下书站起来,打开壁橱,从工具箱里拿出扳手和锯子走了出去——最近好长时间没用,它们都生锈了。后来我想破脑袋也弄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一下子cao起那两样家伙。

  闷热的无气最近已持续很久。大多数房间已经熄了灯,空调室外机在响。

  我站在那户人象外面。有个停车位上没有停车,放狗窝和小孩玩的秋千。

  狗被长链子拴着,链子的长度能让它在整个停车位跑动。我一靠近,它叫得更响了。我听见公寓的某个房间关上了窗。

  要说是看门狗,这狗挺小,是条黑色的杂种狗,正吐着长舌头叫个不停。我觉得可笑,这家人不可能听不见这么大动静,大概总是这样,习惯了。这可起不了一点看门的作用。

  我打开栅栏,狗开始狂吠,没准真是疯了。脖子被拴住了,它用两条后腿支着身体站着,对我充满敌意。

  我右手拿着扳子,看看四周。正是深夜,大家对这条狗已经绝望了,看样子不会被人看见。

  我扬起扳手,一下击中它的额头。它立刻倒下,四腿痉挛,叫声马上小了。我想到往日里它的可恨,不能就此罢手,就又给了它一下。

  今天早上路过那家一看,一片哗然。看热闹的聚了一群还没什么,居然把警察也招来了。

  “真gān得出来啊。”

  “就是呀。”

  两个主妇模样的邻居在一旁议论着。

  “听说不是小偷gān的,一定是有人被狗叫惹恼了才gān的。”

  “哦?”另一个主妇压低了声音,“那狗是够吵的。”

  “就是。弄成这样让人恶心,可想到以后夜里不会再那么吵了,还真是松了口气。”

  “有线索吗?”

  “说是谁也没看见。以前好像有人投诉过狗太吵,那人是不是可疑?”

  “话又说回来,也太残忍了。尸体被扔在后面空地上,不知道是谁发现的,幸好不是我。”

  “就是呀,要是看到狗脑袋在那儿滚着,还不得晕过去。”

  听到这儿,我离开了,朝车站走去。

  母天,上班的间歇,我好几回看着自己的手,被油污染红的手时而看起来像染上了血——但这不可能,昨晚回到房间后,我已经用肥皂洗gān净了。也许已经没什么奇怪的了,那么多血沾在手上我居然毫不谎张,还没忘记从容不迫地洗掉沾在门把手上的血。

  我自问为什么要做得那么绝?我不光用扳手砸死了那条狗,把尸体拉到空地后,还用锯子割下了它的头。想到它傲慢的主人看到这脑袋时的反应,我兴奋得浑身一颤。

  成濑纯一无论如何gān不了这事。别说割下狗头,连杀狗也做不到,不管怎么想,那都不是正常人gān的事。

  我的意识中并没有反省昨晚行动的意思。从道理上我明白那是异常行为,却无法把它放在自己身上去评价。这意味着今后我也有可能去gān同样的事。

  若只是发生在狗身上也就罢了,这是我的心里话。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有这样的想法:那些没有生存价值的人,gān脆杀掉好了。

  在员工食堂吃午饭时,我得知杀狗这事比想象的闹得更大,居然上了电视新闻节目。大概是割下狗头这一残忍的qíng节有新闻卖点。

  “警察认为是对狗叫的报复,或者是异常者所为,具体qíng况正在调查……”

  播音员的话沉入我心底。异常者——如果我被抓住,无疑会被贴上这个标签。

  我顿时没了食yù。回到车间,我在传送带和机器的包围中找了把椅子坐下,打开刚开始看的宗教书,等着上班铃响。这时女事务员走了过来:“成濑,电话,是外线。”

  我放下书站起来。她转过身快步走开,简直像在说:可不能跟这种男人一起走。我知道她们私底下说我“恶心”,因工作关系不得不说话时也绝不和我对视。看着她摆着长发的背影我想,要是能使劲掐她脖子该有多痛快。

  电话是橘直子打来来的。她开门见山:“我看了新闻……”

  “狗的事儿?”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叹:“果然是你。事发现场在你家附近,我有些怀疑才打的电话。”

  “然后?”

  “今晚能见面吗?”

  “啊?”

  “我直接去你那儿。八点左右可以吗?”

  “可以。”我放下电话。想到必须解释昨晚的qíng况,心头一阵郁闷,但又觉得可以完全敞开心扉,这也是事实。前几天的事还无法释怀。

  管它呢,不想了。总之,现在只有直子一个人站在我这边。

  34

  晚上,她如约而至。我拿出坐垫,端出下班路上买回来的红茶。

  “好喝。”直子夸完红茶的味道,马上切入正题,“为什么要这么做,能告诉我吗?”

  “没有理由,只是gān了想gān的。”

  “你想把狗杀死,割下脑袋?”她皱起眉头。

  “事实上是这样。”我详细叙述了昨晚的qíng形。她似乎能理解狗叫声吵得人恼火这一点,但当我说到杀狗、砍头时,她眉头紧锁。

  我说:“我想画画,可怎么也无法下笔,脑子里一点儿灵感也没有,只是在贴着白纸的画板前发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碰这钢琴。”

  她看着我指给她看的玩具钢琴,像在看什么讨厌的东西。“你是说症状在恶化?”

  “没错,并且在加速。京极不让我画画,而想让我弹琴。我觉得这种力量在一天天加大。”

  “没那么悲观。你还在记日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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