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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蜂_[日]东野圭吾【完结】(48)

  “怎么了?”

  “不,没甚么。”他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然后开口问:“可以改一下吗?”

  “怎么改?”

  “能不能提前?比方说,”他看着有鸟类照片的月历,“能不能八月五日出发?也就是在中元节假期之前请特别休假。”

  “为甚么?”

  “不瞒你说,那段时间我会去德国,因为工作关系,要去汉堡市一趟,但有一、两天自由活动的时间,我在想,也许可以和你在那里会合。”

  “是吗?那为甚么不早说嘛。”

  “因为我没想到你刚好也要去。”

  “好啊,那我们可以在那里见面。”

  虽然淳子喜欢单独旅行,但也了解孤独不时带来的痛苦,如果可以在国外和三岛见面一、两天,无疑是最完美的安排。

  “公司方面应该没问题,不知道能不能买到机票。”

  “你尽量朝这个方向安排。嗯,希望你最晚八月八日可以到德国。”

  “八日吗?好,我知道了。”

  淳子站在月历前,用红色麦克笔把八月八日那一天圈了起来。

  翌日,她立刻去找了在公司设摊位的旅行社,决定八月七日从成田机场出发,直飞法兰克福,也向上司报告,从七日开始请假。

  接下来的日子,她努力克制内心的激动。当她决定一个人去旅行时,并没有太多的兴奋,所以,应该是和三岛在德国会面这件事让她感到高兴。

  没想到在出发前不久,这份喜悦就遭到了破坏。出发前一周的七月三十一日,三岛打电话给她。

  他在电话中说,他不能去了。

  “工作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明天要去其他地方出差。你特地为我改变了计划,真不好意思。”

  “是喔……但这也没办法。”

  虽然淳子很失望,也对三岛很生气,但她也是通qíng达理的人,不会为这种事抱怨,但还是忍不住说:“那我gān脆也不去了。”

  三岛立刻紧张起来,不,是她隔着电话察觉到三岛的紧张。“那怎么行?你还是去比较好,不,我认为你应该去。”

  “是吗?”

  “机会难得啊,拜托你,还是按原计划去吧。如果你不去,我会很自责。”

  “你不需要自责啊,是我自己决定不去的。”

  “全都是因为我的关系啊,拜托你,不要取消啦,你不是说,想找回‘甚么’吗?我希望你不要放弃。”

  听到三岛充满热忱的说服,淳子被打动了,失望的心qíng也渐渐消失。

  “嗯,好吧,那我自己去。”

  听到她这么说,三岛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就对了,很高兴听你这么说。”

  “你明天要去哪里出差?”

  “北方,北海道和青森一带。”

  “是喔。”三岛之前从来没有去那里出差过。“在我出发之前,记得再打电话给我。”

  “好,我一定会打。”

  挂上电话时,淳子决定要去旅行。就像三岛说的,不能làng费这次机会。

  三岛在三天后打来的电话再度动摇了她的决心。三岛在电话中再三确认淳子要在七日出发这件事,听到她说,一定会出国后,才终于放了心。

  “对了,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甚么事?”

  “六日上午,有东西会寄到航空事业本部的资材仓库,丰臣商事寄的,是一个大木箱,收件人是你,里面是书籍和事务仪器,希望你帮我收一下。”

  “然后呢?”

  “你帮我拿去第三停机库后方,就这样而已。”

  “只要放在停机库后方就好了吗?会有人来拿吗?”

  “会有其他人去拿。”

  “听起来好像很可疑,你想要做甚么吗?”

  “我只能说,是一项极机密的研究。对不起,下次见面再告诉你详细qíng况。”

  “是喔,原来是极机密研究。好吧,那个东西我搬得动吗?”

  “不,很重,可能需要拣货起重机,如果你不会用,可以请仓库的人帮忙你搬上拣货起重机,不过,最好不要对别人说太多。而且,希望你早一点去领货,太晚去的话,仓库的人打电话去你办公室就很罗嗦。”

  “好,我会尽量处理,就只有这件事吗?”

  “对,不好意思,拜托你了。”

  “这点小事没关系,对了,你要我带甚么回来送你?”

  “不用了,你要保重身体,希望你旅途愉快。”

  “谢谢,那我到时候再告诉你旅途的见闻。”

  三岛在电话的另一头沉默片刻,然后才说:

  “希望你在这趟旅行中忘记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嗯,我知道。”

  “那就再见了。”

  “晚安。”淳子挂上电话。

  不久,她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她突然很在意三岛说的话。忘记所有的一切是甚么意思?

  听电话时,她解释为抛开一切烦恼,但她渐渐觉得似乎话中有话。忘记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代表也要忘了三岛?而且,他最后说“再见”,平时都是说“晚安”。

  淳子极度不安,第二天打电话到三岛的办公室。为了避免遭到怀疑,她谎称是人事部的职员,有事想要确认,必须和三岛联络。

  接电话的人告诉她,三岛目前人在福井县的美滨。

  “美滨?不是去北海道或是青森吗?”

  淳子的内心隐隐作痛。三岛人在美滨,根本没去出差。

  “请问是哪一位?”

  对方似乎起了疑心,但她还有一件事想要确认。

  “请问三岛先生原本是否预定在今年夏天去国外出差?”

  对方的回答十分明确。

  “三岛吗?没有,我没听说过。”

  “喔……是吗?”

  “有甚么问题吗?”

  “不,没有问题,好像是我搞错了。谢谢。”她急忙挂上电话,愣在原地,只有心跳加速。

  从头到尾都是谎言。他根本没打算在德国见面。

  为甚么要说谎?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试图改变淳子的行程,但为甚么要改变?

  淳子一开始以为三岛打算趁自己旅行时,和其他女人见面,但她随即露出自嘲的苦笑,舍弃了这个想法。三岛根本不需要做这种小动作。他们既没有结婚,也没有约定共同的未来,如果他喜欢别的女人,根本不必在意淳子,可以直接投入对方的怀抱。

  希望你八月八日到德国──她想起三岛曾经这么对她说。三岛具体指定八月八日这件事,让她耿耿于怀。

  淳子想,他该不会打算在八月八日做甚么?但对他来说,在做这件事时,我在日本会妨碍他。我到底会妨碍他甚么?我知道甚么对他不利的事吗?他担心我告诉别人吗?我到底知道他甚么?

  想到这里,淳子不由得感到空虚。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因为他从来不谈论自己。他随身携带的照片上的少年似乎是他儿子,但他甚至没有提过他儿子的事。

  但淳子觉得不能怪三岛,自己也一样。她从来没有告诉三岛,自己曾经和有家室的男人深jiāo,也隐瞒了对方是她的直属上司,曾经为他堕胎的事;三岛也不知道她和那个男人分手时,那个男人运用职权,把她从重机事业本部调到航空事业本部,成为公司女职员调职时的特例;三岛更无法想像,她在这家公司工作十年,完全是为了和那个男人赌一口气。

  因为他从来不问。淳子想起大约一年前的事。她在员工食堂巧遇来航空事业本部出差的三岛,以前,他所属的重机开发事业总部属于重机事业本部时,两个人的办公室比较近,遇到时会点头打招呼。

  “原来你躲在这里。”这是他在重逢后说的第一句话。

  因为他提到“躲”这个字,淳子以为他知道自己调职的理由,但聊了几句之后,发现并非如此。

  “因为你突然不见了,我一直很在意,所以平时很留意,不知道你调到哪个部门了。”

  “你可以去问以前办公室的人。”

  “是没错啦,但不是很奇怪吗?会让人以为我居心不良。”

  事到如今,不知道当时的他是否有不良居心,但淳子认为应该没有,而是重逢之后,他们很自然地越走越近。他从来不多问她的事,所以他们的关系也越来越深入。同样地,她也很少对他追根究柢。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关系很空虚,但也很自在。

  想到这里,淳子突然想起一件事。

  差不多一个月前,三岛拜托了她一件奇妙的事。

  三岛要求她去篡改技术本馆出入人员登记表。六月九日和七月十日都登记了三岛的名字,希望她改成其他人的名字。

  “两次都是用铅笔写的,你擦掉之后,用原子笔写上别人的名字。随便谁的名字都可以,最好是偶尔会去航空事业本部的人,但不要太常去的,不然可能会发现笔迹不一样,你就看着办吧。”

  “你把识别证借给别人用吗?”

  “是啊,你愿意帮忙吗?”

  “嗯,我会试试看。”

  淳子没有问他把识别证借给了谁,为甚么他的姓名不能继续留在登记本上。她在这个问题上,也遵守了两人之间默契。只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渐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三岛似乎准备踏进一个危险的世界。

  和篡改登记表有关吗?

  还有另一件值得在意的事。就是六日那天寄来的箱子。那件事也很奇怪,里面到底是甚么?

  直接问三岛是最迅速的解决方法。她知道三岛的手机号码,但是,她还在犹豫该不该打电话。他一定会假装自己在北海道或东北,自己该如何回应?如果质问他,其实根本在美滨,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不会怎么样,只有两个人的关系从此画上句点,也可能会毁了他设计的一切。她很担心自己的一通电话会破坏某些事。

  她渐渐深信,三岛打算在八月八日做甚么事,只是她无法想像是甚么事,只知道绝对不是甚么好事。

  她开始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按原计划出国旅行。一旦中止,或许真的会破坏三岛的计划,但在这种qíng况下,她实在不想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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