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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山庄杀人事件_[日]东野圭吾【完结】(12)

  吃饭的时候,因为座位比较接近,菜穗子也曾和他聊过几句。尽管他说话的时候嗓音低沉,但感觉倒也并非是那种不会说话的人。面对对方的询问时,他的回答简单明了,而且从来没有半句废话。问他是gān哪行的,他也只回答说在建筑公司上班,不过从他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来看,估计在公司里他也已经是中坚力量了吧。他的身材稍稍有些偏瘦,肤色也较白。看他那双与脸庞轮廓完全匹配的双眼皮眼睛,菜穗子猜测他年轻时必定是个美男。

  回到旅馆之后,江波似乎立刻就去泡了个澡,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香皂的气味。

  “白天的时候,你都在gān吗啊?”

  菜穗子说自己在到旅馆背后去散步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他。江波稍稍顿了顿,回答道:“我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鸟类。”

  说完,他把目光从对方的脸上挪了开来。

  大夫坐在暖炉前的头等席上瞪着国际象棋的棋盘。与他对弈的是上条。他们俩自从太阳落山之前起就一直这样面对面地坐着了。菜穗子和真琴jiāo换了个只有她们俩才明白的眼色,凑到了正在对弈的两人身旁。

  “可以让我们观战吗?”

  听菜穗子这么一说,上条面带得色地回应道:“好啊,好啊。不过身旁有美女助阵的话,说不定会脑袋充血,下错棋呢。要来点什么喝的吗……”

  “不必了。”

  真琴冷冰冰地回答道。然而上条却不以为意,盯着真琴的脸看。

  “你们知道国际象棋的规则吗?”

  “多少知道一点。”

  “那就行。”

  看到大夫下定了一步棋,上条的话中途便停了下来。上条瞥了一眼棋盘,思考了一两秒钟,下了一步棋。之后他再次抬头望着真琴说:“下次有机会的话,咱们就来切磋一下吧。”

  “那就等有机会吧。”真琴的回答显得兴趣不大。

  其后的一段时间里,菜穗子二人和两名对弈者均默不作声,几人静静地下棋观棋。话虽如此,基本上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大夫在一脸苦恼地沉思。上条则是在抽烟的间隙中,不时地挪动几下棋子。光是如此,便足以让大夫皱眉深思。

  “你的棋风的确有些迥异啊。”

  大夫抱着双臂说道。几个人里几乎就只有大夫说话,从刚才起,他就在不停地重复说这句话。在菜穗子听来,这话与其说是在赞誉对手,感觉更像是在挖苦对方。

  “是吗?”

  上条悠然自得地回答。看他那样子,感觉比起自己的棋局来,似乎更关心身旁那牌局上战况。每次大夫陷入沉思中时,上条就会伸长脖子去望那些打牌的人。

  “你这棋下得不按常理啊。”

  “哪儿有。”

  “正常人哪儿会把车下到那种地方去嘛。”

  “是吗?不过我倒觉得是招好棋呢。”

  “是吗?”大夫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百无聊赖的上条每次与菜穗子的视线相jiāo时,他都会露齿一笑。他那口牙整齐得让人觉得可怕,甚至还会有种比常人要多出几颗来的错觉。看着他的牙齿,菜穗子不禁联想起了钢琴的键盘。

  “我们找人问过房间名的由来了。”

  眼见棋盘上的往来暂时停止,真琴开口说道。找机会和上条聊聊这事,就是她坐到这里来的目的。

  上条搓起嘴唇来说:“哦?是听经理说的吗?”

  “不,”真琴说,“我们是听大厨说的。”

  听过真琴的回答,上条一边两眼望着牌局,一边吃吃地qiáng忍着笑。“那就经理心qíng不好了。每次提起那事来,他的qíng绪就会变得yīn暗不定。”

  “你们在说啥事呢?”

  大夫手里拿着主教的棋子问道。他大概是在为自己如此冥思苦想,而上条却在与别人谈论其他事感到不满。

  “就是有关咒语的那事。我把那事也告诉了这两位小姐。”

  大夫露出了一副很不耐烦的表qíng。

  “怎么,又是那事啊?那话题都已经成陈芝麻烂谷子了啊。到现在还对那事抱有兴趣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麻烦你说我这是永不失去求知好问的心行不行……你那主教准备往哪儿放呢?那里啊?你放那里的话……那我就这样。”

  上条随即便挪动了自己的棋子。

  “大厨也说那咒语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上条先生,你又为何会对它如此执着呢?”

  这正是跟下菜穗子和真琴最想弄明白的问题。上条露出了少见的严肃表qíng。

  “我觉得不可能会没意思的。尤其是对英国人而言,《鹅妈妈之歌》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我想其中应该包含有一定的深思,但其他的人却很少会表现出兴趣来。漠不关心,这也是现代社会的一种病症。”

  “那,去年死掉那人又如何呢?”

  菜穗子说道。她本想尽可能不动声色地发问,可耳根却忍不住热了起来。“上条先生你不是说过,那人经常会提起那事来的吗?”

  还不等上条有所反应,大夫便已抢先说道:“说起来,那年轻人当时似乎也对咒语挺感兴趣的呢。莫非他也是受了你的影响?”

  “或许也存在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不过他似乎从壁挂中发现了超过咒语的东西。”

  “超过咒语?”真琴反问。

  “对。他似乎是把咒语当成了暗号,觉得《鹅妈妈之歌》其实暗指了某个地点,而那里或许隐藏着什么宝物——大致就是这个样子。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说那是一段‘通往幸福的咒语’。”

  果不其然,验证到自己的猜测并没有出错,菜穗子体会到了一种近乎感动的感觉。公一当时正在对咒语进行调查,这正是她和真琴两人刚刚才推导出来的结论。让高濑画下这家旅馆的俯瞰图和那张意思不明的明信片,就是她们如此推断的根据所在。除此之外,正如上条所说的,学习研究英美文学的公一,是不可能会对《鹅妈妈之歌》漠不关心的。

  ——而且上条还用了“暗号”这种说法。

  菜穗子心想,听到这样的话,哪怕不是《鹅妈妈之歌》,估计公一也会飞身扑上去的。他那人对推理小说这类的东西是来者不拒。

  “那……他最后有没有理解那段咒语的意思了呢?”

  听真琴如此问道,两人同时摇起了头。那意思似乎并非是否定,而是在说“不大清楚”。

  “说起来,当时他好像也曾经到我们的房间去过几次,每次都盯着墙上的壁挂看。记得当时他还说了些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大夫竖起食指,嘴唇不停蠕动着。这似乎是他回忆时的习惯。“对了,他似乎说过‘黑种子’还是啥的。还是说是‘黑虫子’……不对,应该就是‘黑种子’。”

  “黑种子?除此之外他还说过什么吗?”

  菜穗子本想尽可能轻描淡写地提问,但声音却还是不禁有些兴奋。

  “记不清了,毕竟都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上条出了一手狠招,而大夫的话便就此打住了。不过菜穗子这样的收获也已经不少了。至少,她们的方向并没有弄错。

  “走吧。”

  在真琴的催促下,菜穗子也站起了身。

  2

  十一点过,两人各自爬上了自己的那张chuáng。关灯之后没多久,真琴的chuáng上就传出了熟睡的均匀呼吸声,而菜穗子却在毛毯中辗转难眠。身体早已感觉疲累不堪。自从今早由东京出发之后,她们就这样那样地忙活了不少的事。便不知为何,菜穗子总觉得自己就像是嚼了薄荷一样,脑袋里无比清醒。无数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之中,然后又消逝不见。jī蛋矮人、两年前的事故、石桥、伦敦桥……

  ——石桥?伦敦桥?

  菜穗子的心被这份联想彻底占据了数秒的时间。大夫太太当时曾经说过些什么。因为伦敦桥曾经几次在建成后遭到冲毁,所以最后选择了用石头来建造……对,就是这事。是巧合吗?或许吧。就算qíng况的确如此,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菜穗子想起了《玛丽的小羊羔》那首歌。

  这里的客人全都是群奇怪的人。上条、大木、江波、大夫……高濑……对了,他可不是客人。还有扑克、国际象棋……

  薄荷的功效似乎终于变弱了……

  醒来之后,清晨依旧未曾到来。就像睡着之前一样,黑暗之中传来真琴均匀的呼吸声。菜穗子吐了口热气。她只觉得一阵口gān,舌头感觉就像是海绵一样gān燥。或许她醒来的原因也正在于此。这样的夜里,躺在一年前哥哥死去的chuáng上的头一天夜里,是否原本就会让人感觉到口gān舌燥?

  菜穗子轻轻地下了chuáng。赤着脚穿上便鞋,几经周折才摸到了门边。周围一片漆黑。走进起居室,菜穗子打开灯,看了一眼座钟。那只样子就像是老式扩音器的钟面上,时针指着两点整的位置。

  菜穗子在睡衣外边披上滑雪服,静静地走出了房间。尽管四处都开着长明灯,但走廊上却依旧有些昏暗。仿佛随时都可能会有只手突然搭到自己肩上的恐怖感,驱使着她快步走到了大厅里。

  大厅里空气凝滞。那边是象棋,这边是扑克,眼前是十五子棋,这些东西各自散发着它们的气息,沉积在空中。菜穗子从十五子棋的桌旁走过,来到了柜台前。用水杯打好水,重新拧紧水头后,就听不知何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仔细一听,声音似乎是从厨房里传出的。菜穗子知道那里有扇后门。都这么晚了,到底是谁?心中如此一想,菜穗子便藏身到了柜台后。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她为何要这么做。

  厨房的出口有两个,一处在柜台的旁边,另一处则在走廊一侧。厨房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有人小心翼翼、无声无息地走动的感觉。菜穗子担心不已,不停地思考着如果厨房里的人从柜台旁现身的话,自己该怎么办。要是让对方发现了的话,自己又该怎样搪塞过去。但事qíng却并未像她所担心的那样,从后门走进厨房的人最后从走廊一侧走了出去。菜穗子感觉到对方从走廊上渐渐走远。并非脚步声,纯粹就只是一种感觉。那人的气息渐渐远去,过了一阵,菜穗子才站起了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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