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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徨之刃_[日]东野圭吾【完结】(41)

  真野看起来有点不高兴。织部了解他的心qíng,他一定是看了前几天出刊的周刊。对于《焦点周刊》上所写的菅野和伴崎的行为,就连早已知qíng的织部他们也感到义愤填膺。同时,他们的立场又不能像周刊记者一样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真是令人懊恼。

  做完颈部的伸展cao后,织部正准备继续展开烦闷的作业,当他拿起遥控器时,听见后方的门被打开的声音。他转过头一看,西新井分局的梶原正走进来。

  “有打扰到你吗?”他问道。

  “没关系。”织部放下遥控器,“有什么事吗?”

  “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看电视吗?”

  “电视?”

  “现在正在演出有趣的节目,是和这次案子有关的。”

  “是新闻节目吗?”

  “不,有点不一样。”

  “好啊,是哪一台?”织部将画面从录放机切换到电视。

  梶原靠过来,拿起电视遥控器,转到要看的频道。

  画面上有三个男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坐着。中间那个男的是电视公司的主播,好像是这个节目的主持人。在他身旁相封而坐的两个人,织部并不认识。

  “总之,我是秉持自己的信念来做这件事的,绝对不是你所说的为了激起读者的兴趣。我想要qiáng调的就只有这个。”坐在左边那个男的用qiáng硬的口气说着。他大约四十五岁以上,脸晒得很填黑。

  “听说这家伙是《焦点周刊》的总编。”梶原在一旁说道,“右边那个男的是律师。”

  “律师?”

  当织部反问时,那个人便出现在画面上,下面写着“青少年更生研究会 律师岩田忠广”。岩田律师是个五十几岁的瘦小男人,戴着金边眼镜。

  那个岩田开始发言。

  “虽然你说是秉持信念,但是写出来的东西却让人觉得那只不过是在泄恨而已。写这样的报导有什么意义可言?你只是想告诉世人,在某处有这样的孩子、做了这样的坏事,他们都是些很过分的家伙。如此而已,不是吗?”

  “你是说这件事没有意义吗?传达事实是我们的职责,让不知qíng的人们去作判断,才是错误的吧!”总编反驳。

  “要世人作什么判断?做了坏事的那些孩子有问题,这是无庸置疑的事,但我不认为需要刻意去问世人。看过这篇报导的读者会怎么想呢?他们只会认为这些家伙很过分,如果这些家伙在自己的身边,会很困扰之类的。我知道传达事实是你们的职责,但是没有必要写得那么清楚吧?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就我的了解,你们的写法是可以清楚辨识出在写谁的。”

  在两人你来我往的争辩中,织部终于了解这个节目的内容了。好像是针对《焦点周刊》的报导,岩田律师提出抗议,然后负责编辑的人也提出反驳。

  “我们也曾经考虑过要用真实的姓名。”总编的表qíng露出了敌意,“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我们认为现在那个少年还在逃亡中,怕会影响到警方的调查。我们本来是觉得,直接指名道姓会比较好。”

  律师露出难以理解的表qíng,摇着头。

  “所以我就说,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站在我们的立场,我倒想要问你为什么不能那样做?如果不要自己的姓名被公布的话,只要一开始不做坏事不就没事了吗?那些人就是因为知道如果未成年就绝对不会被公布姓名,所以才会满不在乎。我们有必要教育他们做人处事没这么简单。”

  “那么,那篇报导可说是一种制裁啰?”

  “可能也有这层意义吧。”

  “根本不是可能!你现在的言论,很明显的就是你们的目的吧?这是非常傲慢而危险的想法。”律师继续说道,阻止正想要开口的总编,“对于他们行为的制裁,应该是由相关单位去做,媒体不可以做出误导社会大众的事。他们在未来是一定会受到社会制裁的。我们这些大人必须思考的,是要如何让他们在社会的制裁下重新做人、走回正道。然而,如果只放大社会制裁的部分,那会让他们更难重新做人。你们为什么不懂这一点呢?”

  “我们就是要主张法律制裁的部分根本不完备。现在的少年法,让人觉得根本无法做出符合现状的制裁。”

  “你有所误解了。少年法并不是为了制裁孩子的,那是为了帮助误入歧途的孩子们走回正道而制定的。”

  “既然这样,那被害人的立场呢?他们受到的苦要发泄到哪里呢?只想着如何帮助加害者,就是正道吗?”

  “那是完全不相gān的问题。”

  “什么不相gān?我们就是主张也要顾虑到被害人的立场。”

  针对总编的意见,律师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主持人制止了,对不起。

  “因为出现了被害人立场的话题,所以在这里,我们要来听听被害人的意见。可以吗?好的,那么请我们的摄影师将镜头带到我们刚才介绍的八先生好吗?”

  画面切换了,那里坐着一个背对着镜头的男人。只是从胸部以上都用毛玻璃遮住,所以看不清楚。

  “我再重复介绍一次,A先生的女儿就是遭到这次事件的凶手,也就是那两名少年xing侵犯,身心受创而自杀的。这次《焦点周刊》的报导,他也是站在被害人家属的立场说话的。”

  织部很惊讶地看着梶原,梶原点点头。

  “所以我叫你要看这个节目。”梶原说,“那就是那个父亲,来这里看录像带,又哭又叫的那位父亲,好像是叫做鲇村吧?”

  “原来如此。”织部将视线转回到屏幕上。他的苦恼清楚的显现出来,虽然已经看过《焦点周刊》了,但是织部还是很关心他会说些什么。

  “A先生,”主持人叫他,“您刚才应该已经听到这两位专家的谈话了。”

  “是的。”鲇村回答。大概是透过变声器的关系吧,他的声音高了八度。

  “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的,我想对那位律师先生……”

  “请说。”主持人催促着。

  在毛玻璃另一边的鲇村好像在深呼吸。

  “那个,我刚才听到的,他好像一直qiáng调要帮助犯罪的少年,但是针对他们犯的罪,他有什么想法呢?对于因为他们犯罪而牺牲的人,可以不用任何赔偿吗?”

  “不,当然是要赔偿。”律师对着镜头说,“所以先必须让他们重新做人。如果他们的心态没有矫正,根本不可能赔偿。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严重,让他们反省自己做了很不好的事之后,才能开始谈到赔偿。”

  “那……要怎么赔偿呢?”

  “所以总之只有让他们走回正道,我们认为那个也就是最大的赔偿吧!以犯罪为垫脚石,让他们成为正正当当的人,对社会来说……”

  “太可笑!”鲇村提高了音量,“这真是太可笑了。为什么那样就算是赔偿呢?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也不会感激;死去的人也无法重生。为什么要让我的女儿去做那些人渣的垫脚石?这太可笑了。这是错误的,你为什么一直替那些人说话?那些人都是有钱人的儿子吗?”

  “A先生,请不要太激动。”主持人安抚着他,“岩田律师长年针对少年犯的自新做研究,这次他也是站在这个立场参与讨论。这样好了,我们先进一段广告。”

  镜头带到毛玻璃后的鲇村,接着便切换到广告的画面。

  37

  “果然是当时那位父亲,一定没错。激动时说话的口气和当时一模一样。”这样说完后梶原便站起来。

  “你不看了吗?”织部问。

  “不看了,我只是想听听那位父亲怎么说,还有告诉你有这个节目而已。”

  织部说:“那我也不看了。”然后便将电视画面切换到录像带画面。

  “那位鲇村先生……是吧,他为什么想要上电视呢?”织部百思不解。

  “应该是被电视公司的人拱出来的吧。那些人一定是跟他说我们很希望听听被害人的声音什么的。”梶原说,“他没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大家的笑柄了。”

  “他应该只是想发泄对少年法的不满吧……”

  “没有用的。”梶原脸上浮现出像是同qíng的笑容,往门口走去,“打扰你工作了,真抱歉。”

  “不,我也可以转换一下心qíng。”织部这样说,但其实他是觉得心qíng更沉重。

  梶原走出去后,织部觉得无法立刻开始工作,他的耳朵里仍残留着经过变声后的鲇村的声音。

  织部又这样想——我们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织部和jiāo往中的女xing友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昨天他们约了会。她二十七岁,在法律事务所打工。事件发生后,他们就没有什么机会碰面,但是他在吃饭的时候,偶尔会叫她出来。

  他们在深夜的餐厅里,享受着短暂的约会。平常他们都不会聊工作上的事,但是昨晚长峰重树的事成了他们聊天的话题——因为电视上播出了好几次找到长峰重树之前住过的民宿的消息。

  “今天我们事务所的人都在讨论他会被判多久的刑期。”停下拿着叉子的手,她说道。所谓的他当然指的就是长峰。

  “你们觉得多久?”织部问道。他很关心。

  “每个人的意见都不一样,不过大家都认为如果现在被捕的话,应该不会被判很长的刑期吧。要是自首的话,还会更短,他们还说审判时可以缓刑。不过因为不是很了解实际状况,所以好像不能说得很确定,但是杀死伴崎敦也,他应该是临时起意的吧。”

  “报导是这样说的。”

  “你是说实际上不是吗?”

  “不,这种事我不能随便乱说啦。”织部苦笑,“你应该明白吧!”

  她点点头。她知道调查上的秘密就连亲近的人也不能说。

  “律师们好像都认为长峰嫌犯杀死伴崎是一时的冲动。他所使用的凶器还遗留在现场,而且因为看了那样的录像带,所以当加害者一出现时,会火冒三丈,也是很合理的。虽然将尸体千刀万剐太过残忍,但是那可以看作是因为他杀红了眼,而且那更可以证明他对于女儿被以那种方式凌nüè致死有多愤怒,完全没有感觉他想要掩盖他犯罪的事实,十分值得同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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