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野点点头,却又想到了什么,问:“他上岸之后,换的什么衣服?”
邢昼:“他被盛明泼了酒后,俱乐部的人为了安抚他,曾经给过他一套干净衣服,让他去房间里换。”
相野明白了。王文志当时没换那套衣服,或许是受了气的缘故,他离开俱乐部回了家。后来出门遇到褚秀秀,褚秀秀坠海,他逃回俱乐部,换上那身衣服继续拍照,假装自己从未离开过。
这确实不是一个复杂案件,王文志虽然做了一些伪装,但不够缜密、漏洞百出,如果不是俱乐部的监控录像遗失,一查就知道。
但这更能让相野确定,这起案子是临时起意,或者说是意外。
“青叶呢?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不知道为什么,相野对这个笔友仍然很在意,总觉得他不会就这么消失在这个故事里。
“或许王文志会知道点什么。”邢昼道。
相野遂不再多问。
案子交给邢昼了,那就交给邢昼了,他只需要知道一个结果。
回到民宿时已经过九点,相野爱干净,二话不说又去洗澡。
邢昼则坐在沙发上跟老乐视讯。他们在聊老乐那边的任务,有些事情需要邢昼这个队长确认。
相野从浴室出来时,身影正好出现在视讯镜头里,老乐看到他便笑着跟他打招呼。相野擦着头发走过去,抬手挥了挥,径自在邢昼对面坐下。
“小野又长高了啊。”老乐这话说得,让相野愣了愣。他停下擦头发的动作,疑惑的目光看着邢昼,“我长高了?”
邢昼其实没看出来。
老乐便笑呵呵地说:“队长整天和你在一起,当然看不出来啦。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呢,又肯听话,多喝牛奶,怎么长不高?我看最起码长了有半厘米。”
半厘米?
相野觉得老乐怕不是对他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长辈滤镜,遂也不纠结到底长没长高了。邢昼继续和老乐谈话,他就坐在那儿看官水潭的资料,从前的县志、各种历史文献,以及网络上的任何相关信息,且不管有没有用,先看着。
时间静悄悄地来到十点,邢昼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又跟京州那边通了话,低头看了看时间,道:“早点睡。”
相野这才抬头:“你不问问我今天游泳学得怎么样?”
邢昼:“那你游泳学得怎么样了?”
相野:“你可以自己去看。”
邢昼无奈失笑,而相野迆迆然站起来,回床上睡觉去了。他总是这样,时不时伸出爪子来撩一下,又高冷地走掉。
等到邢昼也洗漱完毕准备睡觉,相野好像已经睡着了,舒服地窝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头。睡觉时的相野总是最符合他的年纪、最纯良的时候,缩成一团的姿势带着点稚气,却又是最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邢昼想让他换个姿势睡得舒服些,相野却又突然睁开眼,问:“你的义眼,戴久了会难受吗?”
邢昼顿住,沉默几秒,道:“还好。”
相野用被子遮着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无情地戳穿他:“你不摘下来,是怕吓到我?”
邢昼反问:“那你会吓到吗?”
相野:“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两人直视着对方,谁都没有避。他们各自的心里在想什么,互相都不知道,但相野以前看书,看到过一句话:相爱的人们也只是在黑暗中并肩行走。
世界上没有哪两个人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互相试探,是一个容错的过程。
邢昼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当着相野的面摘下了那只义眼,没有迟疑也没有紧张,很平常地将它放到了护理液中。只是在回头时,他顿了顿,这才看向相野,问:“现在呢?”
相野已经坐了起来,抬起手好像要做什么,最终却把手附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好像在仔细感受着什么,末了,说:“我怕痛,这个很痛吗。”
可是在邢昼的记忆里,相野从没喊过痛。即便是被鹿野的人追杀,又或是被缉凶处的各位前辈们轮番虐菜,训练到脱力时,也没喊过一声痛。
没有人知道,小时候的相野是个不小心划破手指都会掉金豆豆的娇气包。
邢昼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只是觉得他问出来的话,不像是问,倒像是肯定,便解释道:“现在不痛了,不要担心。”
相野:“你知道吗?你撒谎的时候有破绽。”
邢昼微怔,“什么破绽?”
相野:“现在就是破绽,要是你没撒谎,就会直接否认。”
邢昼:“但是其他人不会像你一样拆穿我。”
相野:“所以我不是其他人。”
两人一对一答,毫无迟滞。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发酵,在彼此的眼神中升温,逐渐交织、交融,刻下烙印。
心的熔点是什么?
是爱。
熔点到了吗?
没有人肯定。
邢昼能清楚地看到相野眼中的自己,让他感到触动的不是相野说的话,而是他如此坦荡又直白地看着自己。
缺不缺一只眼睛,看起来可不可怕,好像都并不重要。
“所以我不是其他人。”这句话听起来有点霸道、高傲,但又有点可爱。邢昼这么想着,看着相野的眼神愈发柔和,正要说话,相野却又躺下了。
他把被子一掀、一盖,两眼一闭,道:“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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