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我们穿过落地窗,走过墙上挂着褪色锦缎、家具上盖着防尘罩的宽敞起居室,之后又穿过一个光线昏暗的大厅,经过楼梯进入二楼的一个房间。
“这是我祖父的书房。”她说。
贺拉斯带着极大的兴趣环顾房间四周。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充满古怪事物的房间。狮身人面像的头出现在与之风格迥异的一件家具上;一座巨大的青铜雕像,代表着保罗和弗吉尼亚;还有一座庞大的青铜座钟,上面刻着古典纹样,那是他一直渴望拍摄的。
“这儿有许多好书。”格林肖小姐说道。
雷蒙德已经在看那些书了。他草草一瞥,发现这里没有一本真正让人感兴趣的书,甚至似乎没有一本书被人读过。这些书都是成套的、装帧华美的经典著作,九十年前摆上去的,为的是装饰一位绅士的书房。一些过时的小说也陈列其中,它们同样没有任何被翻阅的迹象。
格林肖小姐在一个大书桌的抽屉里摸索着。最后,她拿出了一卷羊皮纸的文件。
“我的遗嘱,”她解释道,“像他们说的那样,你必须把钱留给某人。如果我死后没留下遗嘱,我想那个马贩子的儿子会得到遗产。亨利·弗莱彻是个英俊的家伙,却是个十足的恶棍。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儿子会继承这份地产,绝对不可以。”她接着说道,似乎在反驳什么人,“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把遗产留给克雷斯韦尔。”
“你的管家?”
“是的,我已经跟她解释过了。我立下遗嘱,留给她我拥有的一切,那么我就不需要再付给她工资。这样我就节省了目前的很多开支,也能让她尽职尽责。她从来不擅离职守。她看上去很时髦,不是吗?但她父亲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水管工。她没什么可炫耀的。”
此时,她已经打开了羊皮卷,拿起一支笔,在墨水台里蘸了蘸,签上她的名字:凯瑟琳·多萝西·格林肖。
“好了,”她说,“你们看见我签了字,那么你们也签一下吧,那样它在法律上就生效了。”
她把笔递给雷蒙德·韦斯特。他犹豫了片刻,对这件事情有些意外的反感。随后,他飞快地写下了那家喻户晓的名字,因为每天早晨的信件中,至少会有六封是跟他要签名的。
贺拉斯从他手中接过笔,也写上了他小小的签名。
“完事儿了。”格林肖小姐说。
她走到书架前,站在那儿犹豫了一阵,然后打开了一扇玻璃门,抽出一本书,把叠好的羊皮卷轻轻塞了进去。
“我有我自己放东西的地方。”她说。
“《奥德利夫人的秘密》。”雷蒙德·韦斯特趁她把书放回去的时候,看见了书名。
格林肖小姐又咯咯地笑了。
“是当时的畅销书,”她说,“不像你写的书,对吧?”
突然,她友好地用肘部轻轻碰了碰雷蒙德的胸部。雷蒙德很惊讶,她居然知道他写书。虽然雷蒙德·韦斯特在文学界算是个人物,但很难说他是位畅销书作家。尽管人到中年,笔触已经变得温和,但他的书还是多描写生活的阴暗面,十分阴郁。
“我想知道,”贺拉斯紧张而兴奋地问,“我能否给这座钟拍张照片?”
“当然可以,”格林肖小姐说,“我想这钟来自巴黎展会。”
“很有可能。”贺拉斯说着拍了照。
“我祖父过世后,这个房间就没怎么用过了,”格林肖小姐说,“这张书桌里装满了他过去的日记。我想内容会很有趣,但我视力不好,自己不能读。想找人把它们整理出版,又嫌太费事。”
“你可以雇人去做。”雷蒙德·韦斯特说。
“真的可以吗?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会考虑的。”
雷蒙德·韦斯特抬手看了看手表。
“我们不能再在这里滥用您的好意叨扰您了。”他说。
“很高兴见到你们,”格林肖小姐和蔼地说,“当我看到你们在房子的角落转悠时,还以为你们是警察。”
“为什么是警察?”贺拉斯问道,他从不介意问问题。
格林肖小姐出人意料地答道:
“如果你想知道时间,去问警察。”她欢快地唱起来,展现出维多利亚式的狡黠,她轻轻推了推贺拉斯,然后放声大笑。
“一个多么愉快的下午,”贺拉斯在他们回家的路上感叹道,“真的,那个地方什么都有。书房唯一缺的就是一个主人。那些过时的侦探小说,很多都是描写发生在书房里的谋杀案——我确信,那就是作者们心目中的书房。”
“如果你想讨论谋杀,”雷蒙德说道,“你可以跟我简姨妈谈谈。”
“你的简姨妈?你是说马普尔小姐?”他不解地问道。
前一晚,他经人介绍认识了马普尔小姐,她是一个有魅力的旧式女性,他怎么也无法把她跟谋杀案联系在一起。
“哦,是的,”雷蒙德说,“破解谋杀案是她的专长。”
“但是亲爱的,这太有趣了。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就是这个意思。”雷蒙德答道。他换了种说法:“有些人实施谋杀,有些人卷入谋杀,其他人侦破谋杀案件。我简姨妈就是第三类人。”
“你在开玩笑。”
“绝没有。我可以为你引荐苏格兰场的前厅长、几位警长或者一两个勤勉的刑事调查局警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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