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不负有心人。乾清笑着,对傅上星多了几分仰慕。
医馆的烟囱升起炊烟,曲泽正做饭,听说傅上星看诊,今日不在医馆,估计正眼巴巴的等傅上星回来呢。
家人,就应该这样。
乾清来不及多想,赶紧匆匆走过去。曲泽是个好女孩,但是乾清却觉得若要相伴一生还是不妥的。
他不是很喜欢她。
乾清快步向西街走去。他听见了西街喝酒嬉闹的声音。每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每个人都笑着。
彩楼欢门之下搭了戏台子,上面站着一群舞女,连臂而唱,轻轻舞动。这就是时下流行的《踏歌》了,声音婉转,听的人甜酥酥的。
如今只是一些小节目,多半是歌舞。台下坐了一行人,是小守卫之类。而大人们都坐在屋内的厅堂中。
城禁即将结束,不论结果好与坏,庸城都躲过了一场浩劫。乾清冷漠的看着大家的表情,所有人都在笑,但是那是种扭曲而奇怪的表情,似乎把所有的悲伤都揉酒和笑容里。
歌舞伎衣着华丽,各色长衣袖飞舞如云霞漫天,亦似春日里百花争艳,香气萦绕。再一看里屋,酒香肉香弥漫厅堂。钿头银篦击节碎,钟鼓丝竹响不绝。
水娘满头珠翠,拎着玉壶招呼客人。她比以往喝的更醉,摇摇晃晃的去张罗。再看,杨府尹和赵大人远坐七彩珠帘后头,二人独自摆桌,皆穿便服,遥遥可见杨府尹的大胖肚子。
还有一人,一身华服,也坐在里面。乾清推断,那就是冯将军了。
乾清再左右看看,未见那名叫鹅黄的女子。其它将士都在,有的饮酒品菜,有的谈天观舞。
满堂热闹,而望及角落,却见易厢泉白衣如雪的坐在那里。
他和早上一样需要拄拐,只是坐在乌木交椅上。等水娘经过,他叫住了她。厢泉似乎对水娘说了什么,乾清看到,水娘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只见她点了点头,醉醺醺的走开了。
厢泉怪异的微笑了一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乾清看了极度不舒服。犹记昨日方千开井之前,厢泉在大树下时,也是这种怪异神情。那是一种得知真相的骄傲和哀凉同时混杂,凝固而成的表情。
厢泉将目光投向人群,不知在看什么;乾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也只看到乱哄哄的人群而已。
他到底在看什么?
乾清不知道,于是把镶嵌了大块翠玉的紫檀弓箭匣子悄悄放在酒坛边。这里有好多酒坛子,大小各异,一直摆到外面长廊上去。
乾清挥了挥手。厢泉见乾清来了,便拄着拐悄悄走出来。热闹的厅里众人不是吃喝就是观舞谈天,没人注意到这俩人。
“背着弓箭跟我来。”厢泉沉声,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一瘸一拐的向后院走去。
第五十二章 守株待兔
这里就是望穿楼所在的院子,红信与碧玺葬身之地。湖水、树木、井,所有的景物安然伫立着,然而乾清一来这里就会有莫名的恐惧。
厢泉跛着脚的在前面走着,来到井口的附近。
井已经被封上了,这次是用厚石板牢牢封住的。他绕井一周,随即就坐在井口附近树丛里的一块石头上。石头是在一棵大树之后的,还算隐蔽。厢泉坐定,忽然开口道:“你去找一个好位置,隐蔽起来。”
“你要我射向哪里?”
厢泉理了理衣衫,语调平和:“我附近。”
“明天开城门,”乾清面无表情,开始麻利的卸下弓箭匣子,“青衣奇盗没抓住,西街的事没解决,方千不明不白的死了,所有人在大厅里喝的烂醉——这是事情的结局?”
厢泉嗤笑:“你相信这是结局?”
“我不信。”乾清答的冰冷,却掩饰不住内心的不安。
厢泉只是一笑,抬手轻轻抚摸粗糙的树皮,仿佛那是此时最重要的事。
“即使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即使让所有人都痛苦,你也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乾清摊手:“但是眼下,事件毫无进展!”
“其实,方千死去之后一切都清楚了,一切都结束了。”
乾清愣住:“你是说,一切事情你都清楚了?”
厢泉点头,月光穿过树林缝隙在他的白衣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温和却冰冷的笑了一下。
“真相早已浮出水面。”
乾清不屑的哼了一声。百无聊赖的拾起一颗石子投进湖去,猛的水花四溅,波光点点。他带着几分怨气道:“什么时候把真相告诉我?”
“马上。”
乾清已经来过这个小院数次,夜晚的院子也是见过了。月下,柳树垂下浓密的枝条,似乎把浓墨染的深绿滴入湖水中去。月亮在黑湖里留下一捧清亮的圆影。乾清一边折柳耍弄,一边胡思乱想起来。
不久之后,会发生什么?
自己带弓箭来干什么?
厢泉见他发傻,遂低声道:“真相注定的存在,你躲不过去,当然要学会面对。”
乾清挑眉嘲笑:“哟,易先生您想给我上一课?”
“给你上课的不是我,”厢泉表情僵硬的如同月下的大石,“另有其人。你还是去挑个好位置吧,不知道你的‘师父’什么时候来。长夜漫漫,莫要睡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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