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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鹊谋杀案_安东尼·霍洛维茨【完结】(6)

  但是这幢府邸的亮眼之处主要在于其峰回路转般的巧妙布置。入口处大门的左右两侧各矗立着一块石雕的狮身鹫首的神兽,碎石子铺就的车道经过玛丽·布莱基斯顿居住的木屋,接着绕过木屋,优雅如天鹅的颈项,横穿草坪,通向大门口的哥特式拱门前。草坪上的花圃如画家调色板上的一格格油彩,花圃四周围绕着精心修剪过的树篱。那是一片玫瑰园,据说里面栽种了上百个不同品种的玫瑰。绿草如茵,一直延伸到湖边,与湖对岸的丁格尔幽谷隔岸相望。实际上,整幢府邸都被一片茂密的树林环绕。春天,树林里随处可见蓝色的风铃草,树林为府邸辟出一块闹中取静的所在,把它与现代世界隔绝开来。

  雷德温医生踩下刹车,汽车轮胎在石子路上嘎吱作响,她看见布伦特正焦急地张望。手中不停地翻动一顶帽子。她下了车,取出医药包,向他走去。

  “还有生命迹象吗?”她开门见山地问。

  “我没看。”布伦特喃喃地说。雷德温医生愣住了。难道他都没有尝试去帮助一下那个可怜的女人吗?布伦特看见她的表情,补充了一句:“我和你说过,我进不去。”

  “大门也锁上了?”

  “是的,太太。厨房门也是。”

  “你没有备用钥匙吗?”

  “没有,太太。我平时不进房间。”

  雷德温医生摇摇头,不禁火冒三丈。在她赶过来的这段时间,布伦特原本可以做些什么——也许是去找把梯子,试试能不能从二楼窗户进去。“如果你进不去,你是怎么给我打的电话?”她疑惑道。这个问题无关紧要,可她只是忍不住想知道。

  “马厩里有电话。”

  “那好吧,你最好赶快带我去她出事的地方。”

  “你从这扇窗户就能看见……”

  他提到的这扇窗户就位于府邸一侧边缘,也是新装的。从窗户向里望去,可以看见通向二楼的宽敞楼梯。而躺在地下的人,她一眼就认出是玛丽·布莱斯基顿。她呈大字形躺在一块地毯上,一条胳膊伸在面前,挡住了她的半个脑袋。第一眼看过去,雷德温医生就确定她已经死了。不知怎么,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脖子。当然,她摔下去以后就没有挪动过了。但事情却不是这么简单。她身体躺着的姿势太别扭了,就像雷德温之前在医学书中看见过的摔坏的人形玩偶摆放的姿势。

  这只是她的直觉,但是姿势也能骗人。

  “我们得进去,”她说,“厨房和大门锁上了,但一定还有别的入口。”

  “我们可以试试从靴室进去。”

  “靴室在哪儿?”

  “沿着这边走……”

  布伦特领着她绕到府邸后方的另一扇门前,虽然也是大门紧锁,但门上却镶有玻璃窗格。雷德温医生分明看见里面的门锁上还挂着一把钥匙。“那是谁的钥匙?”她问道。

  “一定是她的。”

  她当机立断:“我们必须打破玻璃。”

  “我觉得马格纳斯爵士不会高兴的。”布伦特嘟囔了一句。

  “马格纳斯爵士如果有意见的话,可以来与我交涉。那么现在,是你来还是我来?”

  园丁不太情愿,可还是找了一块石头,用它敲碎了一格玻璃。医生把手伸进里面,转动钥匙。门开了,他们走进了房间里。

  等鸡蛋煮熟的间隙,雷德温医生回忆起那天的场景,一切历历在目。那场面就像照片一样,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他们穿过靴室,沿着一条走廊,径直走进门厅。一截楼梯通往二楼的长廊。四壁是深色的木头隔板,墙上挂着几幅油画和各式各样的狩猎奖杯:装在玻璃匣子里的各种鸟、鹿头和一条很大的鱼。通往起居室的那扇门边,立着一副盔甲,剑与盾齐备。走廊长而狭窄,正中间辟出的那扇大门正对楼梯。走廊一头设有一方石制壁炉,足以容纳一人进入;另一头摆着两张皮椅和一张古董桌,桌上放着一部电话,地板是石板铺就的,部分铺着波斯地毯。楼梯也是由石头砌成,石阶上铺着酒红色的地毯,地毯蜿蜒至二楼平台中央。如果玛丽·布莱基斯顿被绊倒了,顺着楼梯滚落,她的死也就很容易解释得通了,因为如果从楼梯上摔下来几乎没有什么缓冲的余地。

  布伦特在门口焦急地等待。雷德温医生检查了一下那具尸体。死者身上的余温尚未散去,但是脉搏已经停止。雷德温医生拨开她脸上几缕深色的头发,露出一双棕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壁炉。医生轻轻地把它们合上。布莱基斯顿太太总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她很难不这样想。毫不夸张地说,她几乎就是一头扎下楼梯,急不可耐地奔赴了死亡。

  “我们必须报警。”她说。

  “什么?”布伦特一脸惊讶,“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吗?”

  “没有,当然没有。这是一场意外,但我们还是得报案。”

  这是一场意外。哪怕你不是侦探,也能分析出来。这名女管家当时正在吸尘,吸尘器还在一旁,鲜亮的红色外壳,就像是一个玩具,卡在楼梯顶层的两个栏杆之间。不知怎么,她被电线绊倒,摔下了楼梯。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所有门都上了锁。还可能有什么别的解释呢?

  事情过了大概已经有一个多星期。艾米莉亚·雷德温的思绪被门口的响动拉了回来。这时,她的丈夫走进了房间。她从锅里捞出鸡蛋,把它们轻轻放进两个瓷蛋杯里。看见他已经穿戴得体,她舒了一口气。她原本以为他一定会忘记今天要参加葬礼这回事。他已经换上了一套做礼拜时穿的西服,没有系领带——他从来都不系领带。他的衬衫上有几滴颜料,但这也在意料之中,亚瑟和颜料,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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