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斯多乔沼泽地附近撞到了一只驯鹿崽。”
“我长得像一条德国牧羊犬吗?你觉得我可以分辨人血和驯鹿血的区别吗?”
“我需要我的车。”
“庆幸我们没把你一起抓走吧。”
可能他是个白痴吧,居然觉得哈森是值得他信任的朋友。你最好永远不要撤下防线,因为最后你会被遗留在那里,手无寸铁地站着,愚蠢无比。如果说这三年梦魇般的日子教会了他什么,那就是世界是一个喧哗的、不值得信赖的地方,就连诺尔兰内部也不例外,最终你无法依靠任何人。
十二点十分的时候,他再也受不了了。他穿上夹克和鞋,出门走进明亮的夜晚。鸟群已经归巢,天地间只有他的靴子踩在沙砾路面上的声音。空气凝滞,携带着一股浓烈的植被香气。他穿过松林,黎娜小时候曾在那里搭建过一个营地。一些发霉的板条仍然固定在树干上,但其余的都已经倒塌,被苔藓和杂草覆盖。他尽量不去看。
他走到埃尔斯埃德,继续朝斯特伦松德和凄凉的公交站行进。他的双脚指引方向,身体的其余部分则机械地挪动,包括他的思绪。他点燃一支烟,看着在水坑里闪光的夜空。他抽着烟走过去,坐在四下无人的候车棚里。石椅上有一个半空的嘉士伯啤酒罐,他觉得此时此刻很需要一瓶啤酒。就在对酒精的渴望涌过身体的时候,他听见了声音。他把香烟放进嘴里用力吸一口,用眼角余光瞥见两个年轻男人朝他靠近。一个人抱着一块滑雪板,另一个则走路有点跛脚。走到转角处,他们相互碰拳之后就各走各的了。那个抱着滑雪板的小伙子出发朝斯特伦松德去了,小小的车轮有节奏地摩擦沥青路面。另一个则一瘸一拐地往莱勒的方向走来。黑色头发垂下来盖住了他的耳朵,精瘦的手臂上有一圈黑色的、一直缠绕到他颈项的文身。他的眼睛周围也有一圈黑色,像是化了眼妆。莱勒立马坐直身体,当小伙子的速度慢下来时,他感到自己的指节变得僵硬。
“你不会碰巧有一根多余的烟吧,有吗?”
“当然。”莱勒把烟盒递给他,男孩跛着脚走进候车棚。他的指关节上也有文身,左手上是一片四叶草的图案,右手上则是一些字母。
“你的脚怎么了?”莱勒问。
“从滑板上摔下来了。”
“原来如此。”
莱勒掐灭手里的烟,察觉男孩的目光盯在他身上,像是两道从黑暗影子里发出的怪异光芒。
“你难道是黎娜·古斯塔夫森的爸爸?”
莱勒的心猛地跳动起来:“没错,我就是。你认识她?”
“不,但人人都知道她是谁。”
莱勒点头,他很乐意听到他用现在时态来描述黎娜:“你叫什么名字?”
“杰斯帕,”男孩说,“杰斯帕·斯库格。”
“你去托巴卡读过书吗?”
“我去年就离开那儿了。我比黎娜小一级。”
莱勒不记得以前有见过这个男孩,不过当时他也不像现在这样注意别人。
“我有没有教过你数学?”
“本来是你,但你那会儿基本上都是请病假。”
莱勒打量这个男孩,他瘦弱无力的四肢,还有不停摩擦地面的双脚。
“所以,你从来没和黎娜出去玩过?”
“我怀疑她都不知道我是谁。”
“真的?”
杰斯帕吸完最后一口烟便把烟头甩掉了,他舌头上的舌环撞得门牙直响。
“她只看得上米凯尔·瓦格。”
“你说对了。”
“他们完全为对方倾倒。”
“倾倒?”
“没错,每个人都这样觉得。”
莱勒思索了一会儿。黑夜在他们身边沉默着,唯有银质舌环撞击牙齿的声音。时间长了可能对牙齿不怎么好。莱勒递出香烟盒,邀请杰斯帕再抽一支。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和其他人谈论黎娜。
“你可能奇怪我为什么半夜还坐在这里。”莱勒说。
“这里不就是她消失的地方吗?”
“说对了。”
“你坐在这里自然是为了等她回来。”这更像是一句陈述而非一个疑问。
“对,但愿如此。”
杰斯帕快速而深长地吸烟。夜晚的太阳照亮他黑发中的银色发丝,黑色眼睑下是茫然失措的孩子气的眼睛。
“每个人都喜欢黎娜,”他说,“可是没人喜欢瓦格。”
“没有人和我说过这话。”
男孩深吸一口烟,传出更激烈的舌环撞击牙齿的声音。
“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他就像一个十足的浑蛋。他彻头彻尾地看不起我们。”杰斯帕啐了一口,“他太自以为是了。”
“噢,没错,他就是自视甚高。”莱勒回应。
“她对他很好,每个人都这样觉得。”
“我倒没发觉这点。”
杰斯帕把烟头扔进一个小水洼里,莱勒眼看它的火光渐渐熄灭。“有人说是他干的,而且他也承认了。”
“承认什么?”
“杀死黎娜。”
这几个字在莱勒的脑海中回响:“谁说的?”
“我认识的一些人,从拉耶卡斯亚维来的一对兄弟。他们以前经常卖酒给他和跟他狼狈为奸的同伙。他们说是他喝醉的时候坦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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