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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6:醒世大结局_冶文彪【完结】(137)

  刘团头不识字,瞎瞅了瞅说:“得寻个识字的去办这差事,今晚便去办好。蘸了猪血写可好?”

  “如此更佳。”

  “好!吃不吃酒?”

  “不吃。”

  “好!慢走!”

  陆青告别出来,心才稍安。

  王伦身穿紫衣上了那船,陆青去问那船主时,船主说供奉官李彦已派人来问过。杨戬死后,括田令由李彦接替,这紫衣客的差事,恐怕也被他接了去。据花奴所言,玉津园凌虐她的人耳朵穿了耳洞,戴了耳环,陆青猜测,那人应当是紫衣客。而命令花奴、舞奴、琴奴去服侍紫衣客的,则应当是李彦。刚才,他在玉津园蘸水写下“李彦”二字,那园监点了头。

  看来是李彦为了讨那紫衣客欢心,才接连送三奴过去,供其凌辱,剩下几奴恐怕也难逃此劫。眼下尚不知紫衣客身份来历,其间隐情更是未解,不能急于行事。陆青想起王小槐那栗子之法,便想到这个主意,先警吓住李彦,保住琴奴及其他几奴。

  他心中暗祈,唯愿琴奴能安然回来⋯⋯

  第六章 静待

  狂夫之言,圣人择焉。

  ——宋仁宗•赵祯

  一、旧业

  赵不尤又回到了书讼摊。

  昨天听了赵不弃所言,自己动向被蔡行查得一清二楚。除去蔡行,这背后不知还有哪些人在暗中觑探。他便定下这主意,佯装收手,回书讼摊暂理起旧业。昨晚回到家,跟温悦也只说再查不出什么,只能先撂下。温悦听了,自然有些不信,却也多少安了些心。他心里暗疚,唯愿能早日查明这梅船案,一家人重回安宁。

  今早出门后,赵不尤先寻见那跑腿送信的乙哥,低声交代了他一桩事,而后才前往香染街。到了一瞧,那书讼摊已荒了近一个月,桌凳架在棚子下,积满了灰。墨儿却极欢欣,忙去后边解库借桶,到井边打了水,将那桌凳摆好,擦洗干净。等晾干后,将笔墨纸砚一一摆好,这才笑唤赵不尤入座。

  赵不尤坐下后,身心顿时一阵舒泰安适,如同回到家了一般。周围那些人见他重又开张,纷纷来问候,旋即便有人来请他写讼状,一桩宅界争执,是非极易判别。片时之间,他已写好讼状。接着又有几人抢着来相求,他本要分两个给墨儿,那些人却只信他,他只得叫他们排好次序,一一亲自问询。这等情形,墨儿原先极在意,今天却始终乐呵呵,在一旁研磨递笔铺纸,像是头一天来一般。

  一天之间,竟接了十几桩,都是些民事纷争,皆有律法条令可依,并无繁难,其中几桩并无争讼之由,赵不尤当即便劝退了那几人。其他讼状皆都一一写好,叫墨儿先后带了那些人,拿着讼状去厢厅投状。由于讼状写得分明,案件又小,其中大半厢厅即可判理,小半则由厢厅上递至开封县,等候审理。

  快到傍晚时,见再无人来,赵不尤才叫墨儿收起文房四宝,去王员外客栈买了一壶茶来,兄弟两个在夕阳下坐着吃茶,等候乙哥。墨儿打开钱袋,仔细点算过后,笑着说:“闲了这些天,今日一气竟得了一千三百七十文!嫂嫂这一向连菜里的肉都减了,鱼更是许多天没见了。今天回去,必定要添一尾肥鲤鱼,嘿嘿!”

  赵不尤听了,也甚觉欣慰,不由得想起孔子曾叫弟子各言志向,其他弟子皆言如何施展才干、治理国家,独有曾皙说:“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赵不尤少年时初读此句,十分纳闷,孔子为何独独赞叹这等寻常之语?这几年,他才渐渐明白,其他弟子尚在途中,曾皙之志,则已归于那最终处。

  无论何等抱负、何等伟业,这人间至善之景,无过于富足与安宁。衣食既足,无他烦忧,方能人人得享安闲和睦之乐。老少亲朋,春游远足,浴春水,沐春风,此唱彼和,欢咏而归⋯⋯这恐怕才是人间至乐,如此寻常,又如此难得。自古以来,历经多少王朝更替,何曾有一个朝代,真能让天下百姓普享此乐?即便是万口称颂之大唐开元盛世,那富盛之下,多少倾轧、多少强横、多少困苦、多少哀哭无告?这世间不知到何时,才能息止纷扰、免于困穷,家家闲适、户户安乐?

  他正在喟叹,见乙哥从西街快步行来,便支开墨儿,让他去厢厅瞧一瞧那些讼状理得如何了。

  墨儿刚走,乙哥便疾步跑了过来:“赵将军,问到了!”

  “轻声。”赵不尤见他满头大汗,拿备好的空碗斟满茶给他,“先坐下喝口茶。”

  乙哥一气喝尽,嘴一抹,把头凑近低声说:“那大官人姓邓。”

  “还问到什么?”

  “我照着您说的,忍到下午才过去,买了两串纸钱,去了那黄主簿家。见了他家娘子,说黄主簿当年曾救扶过我爹一把,才听见这噩耗,我爹卧病在床,动不得,却扯着嗓哭了一大场,引得旧症又犯了,险些哭死过去,忙请了大夫,拿簪子撬开我爹的牙关,灌了一大碗救心汤,才回过气来。一睁眼,便命我赶紧替他来灵前祭拜恩公。那主簿娘子听得落下泪来,说如今这世道,尽是忘恩负义、薄情寡耻之徒,只把人当棒槌使,不中用了,便随手丢进火膛里,难得见到一个记恩之人。我听她这般说,倒有些难为情,想再套问两句。她却哭得止不住,捂着胸口,越哭越伤心,竟哭得昏厥过去。我悔得几乎一头撞死,早知她这么易哭,便不该说得那般伤心。黄主簿丢下一个八岁的孩儿,那孩儿见娘昏死,也只会哭。他家中只请了一个仆妇。我忙帮着那仆妇把那主簿娘子搬进房里,那仆妇寻来救心丸,碾碎了冲成药汤。我拔下那主簿娘子头上的铜簪子,撬开她的牙关,硬将那药汤灌了进去。半晌,那主簿娘子才回过气来,只差吩咐我去给谁吊孝。我见她躺着不动弹,哪里还敢再多问,只得出来。想着那两串纸钱既已买了,没处用,便烧给黄主簿吧,算是给他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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