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台词是:我们审了他一小时了,可这个废人一个字都没跟我们说。
“我的当事人会跟你们说的。他只会在跟我沟通以后才跟你们说。”
除了眼睛盯着克洛蒂尔德看以外,奥索没有表示出一点儿赞同的意思。
两个警察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伊德里斯,这个姓氏让他们不得不谨慎行事,他们感觉正行走在雷区。嫌犯看上去完全可以四十八小时,甚至七十二小时除了要求去撒尿以外一言不发。让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律师帮个忙,又能有什么损失呢?
“就三十分钟,一分钟也不能再多。”戴眼镜的警察说道。
他们出去了。
只留下克洛蒂尔德和她同父异母的弟弟面对面。
面对面?不完全是。奥索还有一个朋友在,一只蚂蚁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散步呢。他的注意力好像都放在了如何把手指搁在合适的位置上,好让这只小虫子爬上去。克洛蒂尔德期待着一场独白,而这样的场面让她很不习惯。通常来说,她接手的那些离婚案件,那些女当事人会滔滔不绝地把过错都推给她们亲爱的另一半,并因此要求离婚。
“我们把事情摊开来说,奥索。迟点儿再聊我们的爸爸,如果你愿意的话。先处理紧急的事情。”
他只是动了动他左手的食指,为了切断蚂蚁的所有退路。
“首先,我知道你没有杀那个浑蛋,我会把你从这儿弄出去,相信我。”
大拇指和中指已经围成了一个圆圈,蚂蚁在绝望中左右奔突。
“其次,我知道你很清楚你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只是你不愿意让人们知道。你所知道的东西很多,可是你不愿表达出来。就像是《佐罗》里的伯纳多。如果你希望我帮助你,你也得帮我,亲爱的弟弟。”
蚂蚁在绕着圈。奥索终于抬起头看着克洛蒂尔德,带着就像那次在蝾螈营地的洗手间里,她为他当面骂那些少年时一样的眼神。眼睛里透着害羞、尴尬、乞求,好像在说“算了算了”,“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做”,“谢谢,真不该给您添麻烦”。眼睛里流露出的种种,已经证明她得到了他的信任,即使这还不够让奥索向一个陌生人敞开心扉。
她从包里找出两张纸来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用手指着第一张的最后几行字。
我的一生就是一间暗无光亮的房间。
拥抱你。
P.
然后又指着第二张纸。
你在那里等着。他会来带你的。
多穿点儿,晚上会有些凉。
他会把你带到我的黑屋子来。
在抬起头来之前,克洛蒂尔德说:
“我只希望得到一个答案,奥索。一个名字。是谁写的这些信?”
然而,他依然只是对蚂蚁感兴趣。
“是我妈妈吗?是帕尔玛写的这些信吗?”
需要通过触角来重新提问吗?
“你认得她吗?有没有见过她?知道她在哪里吗?”
小蚂蚁惊慌失措,陷入困境,向后退着。克洛蒂尔德真想用大拇指捻死它,不为别的,就是想让这个有气无力的家伙给点儿反应。
“还有,妈的,奥索,这是她写的,和你的指纹,是你给我送的这些信,你在夜里带我去了密林里的那间小木屋。但是……但是我是亲眼看到妈妈在那次事故中死在车里的,我看到她撞到了岩石上。所以我求你了,如果你知道真相,请告诉我,我快疯了。”
突然,在最后一次的犹豫后,小蚂蚁爬上了奥索长满汗毛的食指。“Campa sempre.”
克洛蒂尔德一点儿也不明白。“Campa sempre.”她同父异母的弟弟重复道。
“我不懂科西嘉语啊,弟弟,这是什么意思?”
(她将其中一张纸推到他面前,又从桌子上抓起一支笔)“写出来给我!”
慢慢地,奥索用他幼稚又犹豫的笔迹写着,生怕打扰了在他小臂上奔跑的小蚂蚁。Campa sempre
克洛蒂尔德冲出房间,将纸贴到那两个阿雅克肖警察的鼻子跟前。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两个人看了看,想了想,摇了摇头,好像上面写的是苏美尔语似的。克洛蒂尔德心里咒骂着,她懒得听他们解释,说什么自己是公务员啊,最近才从大陆调过来的,一点儿也不会说科西嘉语,英语没问题,意大利语会一点儿,但这个该死的岛语……她直接从那个贝济耶人(加德纳)面前走了出去。他反正没表现出一点儿有兴趣的意思。Campa sempre
该死的,竟然在卡尔维的警察局里找不到一个懂得科西嘉语的人,这真是讽刺。她想就这么走到街上,站在路中间然后问她拦住的第一个人。Campa sempre
隔壁发出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卫生间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女清洁工,头上裹着一块布,身穿一件金色镶蓝边的紧身长裙;摩洛哥人,这里十个人里就有一个摩洛哥人。女人拿着桶和扫把,让她一下子又想起了奥索。克洛蒂尔德走上前去,将手中字迹潦草的纸张抬到她的眼前。“Campa sempre.”摩洛哥女人带着完美的科西嘉语调读道。
克洛蒂尔德的心里重燃希望。
“请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看着她,好像在说,这么明白你都不懂。
“她活着。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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