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帝啊!
只有后窗还在水面上方,被海浪冲刷着。克洛蒂尔德相信自己看到了两个轮廓,两个阴影疯狂地摇动着。
是幻觉吗?
她永远不会知道了。下一秒,水面上就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快乐的泡沫,重新夺回了它的游乐场,可以把无数瞬息即逝的泡泡抛到光秃秃的岩石上。
“让开!”
克洛蒂尔德毫不犹豫地让开了。
卡萨努冲到悬崖的最边上,纵身跳了下去。
一瞬间,克洛蒂尔德想到了从前与爷爷的那次对话:“科西嘉所有的青年都会从那里跳下去。你的爷爷是其中最大胆的一个。”她的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隔了这么多年,这副身体是否还能保存着对平衡感的记忆,可以完美地从二十米的高处扎入水中,而不是被水面拍得粉碎?是否还能保持不可或缺的注意力,瞄准正确的落点,正好从仅仅几米宽的岩石缝中穿过?是否还能有足够的透视能力,在冲击海面之前的最后一刻,预测海床的深度,避免撞向海底突出的红色冰山?
是的。
是的,卡萨努的身体什么都没有忘记。
这是一次偶然,纯粹运气好,还是爷爷曾经真的是一名出色的跳水运动员?他的跳跃划出了一条完美的轨迹,笔直下落,掠过花岗岩的顶端,正好在富埃果沉没位置的旋涡中消失。
之后什么都没了。
在接下来的好几秒里克洛蒂尔德什么都看不到。卡萨努没有在他这一跳中生还,他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他跳下去不是为了救她们,是因为无法正视自己的愧疚而自杀了。
警报器开始在她背后响起。车门声、疯狂的脚步声震动着沥青路面。带着遗憾,克洛蒂尔德转头看了一眼,只是一眼,然后又开始观察水面。
除了一片湖蓝色的水面,什么也没有。
祈祷,祈祷,祈祷。
祈祷能看到有一个身体、一个头、一只手将水面打破。
在她身后,新赶到的人影在晃动。克洛蒂尔德有足够的时间认出来,在四五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身边,还有加德纳队长、凯撒尔·卡尔西亚警长、他的女儿奥莱丽娅,还有弗兰克。
弗兰克做了他该做的事儿。他通知了警察,他们动作还算快;但是反应再快又有什么用呢?晚了一分钟也等于是永恒了。
弗兰克抓起她的手。克洛蒂尔德没有反应。
永恒。
地中海什么都不会送回来,永远不会。
克洛蒂尔德的心快要裂开了。
“那里!”
在泡沫旋涡中,爷爷的上半身刚刚浮出了水面,他怀里抱着一个人。克洛蒂尔德看到爷爷竭尽全力将她从水中拽出来。终于,头、脖子、肩膀都出现了。
瓦伦!
还活着。
女儿长长的棕色头发像章鱼一样披在脸上。弗兰克把克洛蒂尔德的手握得更紧了。瓦伦没有咳嗽,也没有吐出肺里的海水,她的嘴巴里塞着石膏。
“该死的!”她丈夫喊道,“她的嘴被堵住了,手被绑着,她撑不住的!”
小溪底部的岩石太陡了,几乎是垂直的,而且不平坦。卡萨努都攀不住,更不用说瓦伦了。
科西嘉老人又一次潜了下去。
瓦伦尽可能地漂浮着,睁着恍惚的眼睛,她的腿应该能帮她停留在水面上,克洛蒂尔德不知道它们是否被捆着。
“她撑不住的,”弗兰克又叫起来,“给她一根绳子,该死,一个救生圈,什么都行啊!”
警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沮丧的样子。一接完弗兰克的电话,他们就立刻冲上了他们的小卡车,去营救一名被绑架的少年,而不是到海上进行救援,他们根本就没想到……等消防员来,我们已经打了电话,他们在路上了。
瓦伦拼命想在水面上保持一个水平的姿势,但是海浪太强大了,在冲向岩石的途中,将她抛起来颠过去。每个大浪似乎都能将瓦伦带走,将她盖住,但是一旦旋涡离去,瓦伦蒂娜又重新出现在了海面上。
像是她把自己拴在了那里。
在空无一物的海面上,她是怎么把自己固定住的?
克洛蒂尔德大喊着,因为她的女儿发不出声音来。
“该死的,你们中没有一个人敢跳下去吗?”
男人们都犹豫着。
悬崖上的开口很窄,山峰陡峭,又有很多突出的岩石,只有专业的跳水者才敢在这里冒险。即使是一个好的业余爱好者也没有十分之一的机会能成功穿过,而且最终还能攀住岩壁。
弗兰克跨过了第一道护栏。
“我们应该能下得去。找到一条路,然后从最低的地方跳下去。”
他用左右手交替抓住岩石缝里不多的金雀花枝,屁股着地向下滑了几米。四个警察也跟着学他的样子向下滑去。
“快点儿!”克洛蒂尔德仍在喊着。
爷爷再一次从水面上浮出来。他似乎已筋疲力尽,咳嗽到肺都快裂开了,往外吐着水,吐着血,吐着内脏,但是他仍然抓着另一个身体,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托出水面。
妈妈!
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但是她还有呼吸,很明显的呼吸。爷爷如此尽力地拯救她,拯救这个他如此厌恶,而且已经被他判了死刑的女人,肯定是因为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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