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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的遗书_[日]内田康夫【完结】(28)

  “果然是……”

  “什么果然是?别满脸的嫌我打搅。”

  “不是嫌你打搅,不过不要太为我操心好吗?”

  “那不行吧,实际发生了这样的事。或者是你保证不出去乱走,行吗?”

  “那不行,越穷越忙嘛。”

  “瞎扯……别开玩笑。”

  阳一郎板着脸生气了。防备着弟弟被人袭击,果然被自己说中了,为此感到相当震惊。

  “对不起,以后注意。”浅见也老老实实地赔了不是,“可那家伙是谁呢?哥哥你知道吧?”

  “哪会知道呢。”

  “但预测到袭击,这不是因为某种程度上你心里有了数吗?”

  “即使在背后的人能推测,但执行者就难把握了,因为与暴力团有关的所谓打手新陈代谢很快,连警视厅的四科都掌握不到,有前科的不用说了,上了名单的那些家伙不再出来了吧,执行者净是一些多少受过训练的新面孔,也许你因此而得救了。”

  “是暴力团吗?……”

  浅见感到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眼下我着手的这个案件应该是和暴力团无关的,可是……这就是说,政界的头领和经济界、暴力团连在一起咯?这社会真叫人吃惊啊!难道警察和检察部门都无能为力吗?”

  弟弟朴素的愤怒使警察厅刑事局长红了脸,紧闭了嘴唇,片刻后才用挤出来似的声音说:“这是战争呀!”

  5

  “战争?”

  阳一郎的过激的话使浅见吓了一跳。

  浅见心想:哥哥应该是任何场合都不会失去冷静的。弟弟遭受袭击而使他感到震惊,这浅见也知道,但脱口说出这是“战争”,这不是针对这种个别的事件,而是指在这背后的整个巨大的动向。

  从哥哥的话语里感觉到了一种解释:警察厅刑事局这一组织——不,不光是这组织,警察、检察部门要集结全体力量与之一决雌雄,或是与凌驾它的巨大的某种力量相对抗。

  “我们做警察的,当然认为维护日本的秩序是第一使命。”阳一郎露着充满苦涩的表情,说道,“这一认识不用说与维护一般的法的秩序相通,而且最终也与维护国家的体制本身相通。为了维护国家的体制不得已放过小恶,有时这一判断也起作用,就是基于这一认识。之所以即使被恶意地叫做‘体制的走狗’也情愿,就是因为有这一大局观。

  “但是,即使警察组织可以这样,但每个做警察的人既有和一般市民相同的判断能力,也有良心。你见过的那个L事件时的司机自杀了,受理这个案件的警察的苦恼,应该认为是全体警官都在某处直面的共同的苦恼。

  “就在认真地履行职务,确信犯罪存在的时候,没有任何理由地被指示说‘终止搜查’,这挫折感大概是很深刻的。纵然说是为了国家的安宁,但可以容忍到这地步吗?——这一疑问不久一定会招来自我矛盾,甚至导致精神混乱,最终使人善恶不辨,缺少道德观念。把由于警官的原因引起的犯罪的增多归咎于他们个别人,这不能不说是个大错误。”

  阳一郎一口气说道,随后深深地嘘了口气。

  浅见虽然对哥哥的愤怒与焦躁感到吃惊,但看到哥哥对基层的警官的心情抱有理解和同情,他舒了一口气。

  “前些天视察某县的警察署时,曾经被那里的年轻刑警问住了。”阳一郎变成了与其说稳重不如说透出疲劳感的口吻,“他这样说:‘选举中产生了多达七十人的选举违反者的国会议员先生当上了法务大臣,这样的事你认为有问题吗?”

  “我哑口无言,没有想出贴切的回答。那里的署长看不下去,便训斥说:‘别打岔。’为什么是打岔呢?说同一个社会中发生的问题怎么能说是打岔呢?就这个年轻的刑警而言,大概越来越不明白了吧。

  “我没有办法,只得说:‘你的感觉很正常。这个社会也有各种各样的矛盾,正因为如此,请你珍惜这种正确的感觉。’但不知道他这下是否领会了……”

  抑或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有好一阵子阳一郎露着一副望远处的眼神,随后突然变成一副严厉的眼神,说道:

  “正如光彦所说的,政界、经济界勾结不说,最近连暴力团组织都侵入了政界、经济界,连大企业、大银行都被卷进了接近暴力团的当局所演出的非法贷款事件,被他们侵蚀了。为了维持庞大化的暴力团组织,光靠从平民百姓那里掠夺搞不下去了。他们形成了以企业为对象的规模大、效率高的集资体系,有时吃掉企业,有时假装共存共荣,以图生存。听说暴力团成长到了这一地步,羽毛丰厚了起来。

  “正因为如此,预定明年3月开始实施的暴力团对策法在即,估计他们会拼命地确保既得利益。

  “暴力团成员国的家族在街头举行游行,成了话题,但必须想到那游行的背后,不仅有暴力团存在,而且还有被他们污染的企业和政治家的存在,必须知道什么妻子和孩子是无辜的这种感伤主义、什么黑社会是必不可少的恶势力这种理论是如何助长他们的。

  “尽管如此,电影和电视连续剧中可能会被理解为黑社会赞歌、暴力札赞的东西十分横行。市民中有不少人夸耀自己与黑帮是朋友,不,也不能否定现实中甚至有得意洋洋地与暴力团成员交往的警官。

  “为什么不能根除包括这种坏风气在内的暴力团呢?——可以说,一切万恶的根源在于政治的颓废。”

  刑事局长悲伤地皱着眉头,浅见真的都担心哥哥会哭起来。

  “政治颓废,政治家腐败。当然不能说所有的政治家都是这样,但为数不少的政治家腐败,被污染了,露骨地说,全身沾满了铜臭。如果被抓住了尾巴,正确言论啦,正义啦都不能说,不,即使能说,也无法实行。

  “即使对渎职昭然若揭的议员,共事的议员劝告辞职也态度暖昧,说什么‘作为朋友难以忍受’,这是因为他们自己也被来路相同的钱腐蚀了。

  “这样,警察、检察部门孤注一掷,想挺身而出检举贪污时,不仅是政治家,连媒体也都一起谴责你,说什么这是‘检察法西斯’。最终还得经常预计到通过法务大臣的指挥权被启动的危险性。

  “检察部门很孤立,结果挫折了,最多只取得割断蜥蜴尾巴一样的小人物的成果。即使是逮捕了大人物,并且提起公诉,审判也遥遥无期,结果在最高法院结审前被告病死了。而且被告人通过选举多次当选,即使因病一次也没有出席议会,也能确保作为国会议员的地位、名誉和收入。现在就是这么一个体制。”

  像老人叨唠似的长长地一说完,阳一郎目不转睛地看着弟弟。

  “这就是对你的问题的回答,尽管如此,你还能叫警察、检察部门做什么吗?”

  “唉。”浅见静静地但却当即点了点头,“尽管如此,还是要警察和检察部门努力,想方设法做点事,作为市民来说,求助的方法只有这个。好吗?刑事局长先生。”

  “嗯?……”

  阳一郎一瞬间像是被人攻其不备似的诧异地凝视着弟弟,随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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